他闷头喝下整瓶啤酒,依旧浇不灭心中的忧愁和怒火,索性又喝下两瓶。
很快,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再度亮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通国际长途电话骤然显现。
明越犹豫几秒后摘掉手套接通了电话:“姐。”
“怎么啦越越,妈妈说你有两天没回家了,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
“明家破产了,”明越一边喝酒一边回话,“老头儿还把我卖给了楼家。”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明穗暖如春风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事儿我略有耳闻,据说是楼家主动提出联姻的?”
明越冷哼:“咱都破产了,什么联姻不联姻的。楼时景就是想趁此机会报复我、羞辱我。”
明穗说道:“你若不同意就和楼家好好商量商量,争取让楼家人主动松口,别和爸妈赌气——好吗?”
明越沉默着,没有应声。
一想起楼时景那副嘴脸就让人生气,很显然,楼时景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
明越烦躁不堪,索性将话题一转:“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刚起床,上午有一台重要的手术要做。”
“那你快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明越说完飞速挂断了电话。
大排档的生意很火爆,明越霸着最好的一张桌子吃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八瓶啤酒全部下肚,他才晕晕乎乎地去结账。
小少爷的面上挂着两坨薄红,大红外套斜跨跨地披在身上,配上那头及肩的卷发,张扬又跋扈。
亨瑞国际酒店——他循着手机定位蹒跚前行,四周的繁华在他眼中只剩重重叠影。
夜风拂过,带来几丝凉意,淡雅的男士香水和啤酒气息相融,随风四处飘散。
八瓶啤酒下肚后除了后知后觉的醉意,还有……尿意。
他需要尽快赶到酒店,然后开闸放水。
穿过前面的斑马线就到酒店了,明越提着一口气迅速前进,竟丝毫没有意识到眼下正是红灯,他的前脚刚迈出去,整个人就被拦腰拖走,他愤然回头:“别拉我!”
快憋不住了……
拉他之人目光沉沉,面上带着几分薄怒:“就这么想死吗?”
这声音莫名耳熟。明越眯了眯眼,见来人是楼时景,当即嫌恶似的从对方怀里挣出:“要你管!”
他还想闯红灯,楼时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将人拖走。
“你……”明越努力控制自己不爆粗口,“放开我!别碰我!”
楼时景的力气很大,明越此刻是醉酒状态,丝毫挣脱不了:“要打架改天打,你爷爷我喝多了,没力气!”
楼时景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目深沉幽邃,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是明越和他打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他的臭脸,对此毫无惧色:“你要带我去哪?杀我可以,侮辱我不行!我命令你松手你听到没有,是不是听不懂中文,要不要我用英法双语给你翻译一遍?姓楼的……”
见对方不为所动,明越忍无可忍,咬牙道:“我要尿尿!”
楼时景:“……”
周围的空气仿佛静了几秒,无数道异样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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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晕乎乎地放水,晕乎乎地洗完手,再晕乎乎地走出卫生间。
楼时景见他出来,下意识扶了一把。
本以为对方会推开甚至骂他,谁料刚扣住那截纤细的手臂,小少爷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身子绵软无骨,清淡的男士香水味混着浓醇的酒气,不知该说是好闻还是难闻。
“明越?”楼时景唤他,未得回应。
公厕人来人往,稍显嘈杂。楼时景搂着他一动未动,静默片刻后低头看去,那双浓密的睫羽覆在眼睑上,拉出两片纤长的光影,给冷白的皮肤蒙上一层安静的美感。
这张脸仿佛用简笔描摹而成,每一道线条都清晰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太毒、脾气太爆,不肯吃亏也不愿低头服软,哪怕明越每次打架都占下风,也从未见他告过饶。
楼时景的眉骨高挺,有灯光落下时,能恰到好处地遮盖住眼底的神色。
他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让人永远捉摸不透幽邃的双目里究竟藏有何种情绪。
几分钟之后,楼时景掏出手机给私助打了个电话。
“亨瑞国际酒店,开一间房。”他沉声吩咐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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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越来公司已经是翌日上午十点的事儿了,宿醉的感觉并未消散,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休息间冲个澡,顺便将身上残存着小龙虾和酒气的衣服换掉。
明越褪去衣衫后僵直地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
他酒量特别浅,昨天的八瓶啤酒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记忆断断续续,仿佛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浮现,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本以为楼时景的出现是个错觉,直到他早上去酒店前台查了下开房记录才意识到,楼时景的出现是真真实实的。
开房之人是陈禺——楼时景的私人助理,若无楼时景的授意,他不会轻易开下这间房。
明越撩起湿濡的长发,立刻露出修长的脖颈来,水珠紧贴着冷白的皮肤自脊柱滑落。
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仿佛一团暗火,根本无法用浴水浇灭。明越烦躁不安地洗完澡,一边吹头发一边嚼着面包充饥。
正当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明越又咬下一块面包,说道:“进来。”
“越越,”推门而入的是位年近五十的妇人,穿着一件繁花拥簇的香云纱旗袍,十分优雅,“怎么这个时候洗澡呀?”
明越放下吹风和面包,面色淡然:“妈,你怎么来公司了。”
虞锦姝缓步走来,接过桌上的吹风替他吹头发:“你几天没理爸爸妈妈了,妈妈担心你,所以才来公司瞧瞧——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她是上海人,说话时口音很明显。
“没。”明越不自觉地敛去跋扈。
公司的员工所剩不足百人,他每日来此也不过是为了点卯,没有繁重的工作,更不存在被人打扰。
只是眼下最犯愁的还是资金问题,上个月员工的工资是他变卖掉手里的两台车才发出去的,本月天恒虽然要收购明优,但员工的工资还得由他们明家来发。
老头儿负债累累,拿不出半分钱来维持如今苟延残喘的局面,他手里能转的房和车也已尽数变卖折现,当真是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了。
电吹风的声音消失后,虞锦姝说道:“今晚回家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明越一边扎头发一边回应着:“不回。”末了又补充道,“晚上朋友请我喝酒呢。”
他的那些朋友早在明家破产时就已离他而去,如今愿意陪他喝酒的人屈指可数,这种蹩脚的谎言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虞锦姝眼眶蓦地泛红:“你爸这两天血压一直持续不降,他想你,想你回家陪他说说话。”
明越垂眸,良久后才淡声开口:“哦,知道了。”
傍晚时,明越开车回到老宅。家里的佣人早被遣散,如今大小家务活都是由虞锦姝在操持着,这位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如今不仅要亲自下厨,还得洒扫卫生。
明越看着厨房里那道纤瘦的身影,鼻头莫名发酸,他踢掉拖鞋曲膝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明武从书房出来时便见他把脸埋在腿间,身影孤寂……又无助。
“越越、老明,吃饭了。”虞锦姝端着两只漂亮的瓷盘从厨房走出,对沙发上的父子说道。
今天的饭菜确实丰盛,四喜丸子、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酸辣藕丁、油爆上海青,还有一碗奶油蘑菇汤,全是父子俩喜欢吃的。
因为楼家的婚事,明越有几天没理他爸了,如今父子俩见面,似乎生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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