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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开花(8)

作者:余几风 时间:2022-02-24 11:30:08 标签:娱乐圈 情投意合 HE

  可惜这琉璃瓶终究不是拿来装油盐酱醋的,没两年花花公子便撇下她和嗷嗷待哺的儿子,不知所踪了。

  邱月华身无长物,然而姿色尚在,一个男人靠不住,便找另一个男人,反正就没想过只靠自己双手活下去。

  单身母亲要带大一个孩子很不容易,方沐风能理解她为了逃开生活的苦而不断求助于不靠谱的男人们,也能忍受她因为受不了苦而经常拿年幼的他出气。但他不能原谅的是,邱月华将衣冠禽兽冯强领进家门,任由他将魔爪伸向刚上高中的方沐风。

  方沐风性子烈,一不做二不休将冯强对他动手动脚的那点破事捅到派出所,然而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人家只当他是小孩子跟父母置气胡说八道。

  匆忙赶来的邱月华明明看在眼里心里清得很,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否认了,让自证清白的方沐风沦为笑话。

  说不原谅都是轻的,方沐风犹记得那瞬间心底翻腾而出的刻骨恨意,指向的不仅是冯强,还有助纣为虐的邱月华。

  都说恨比爱的生命力更为旺盛,它犹如疯长的野草经年覆盖方沐风的内心,烧不尽、斩不断,四季常青,方沐风时不时能听到那野草拔节抽条的声响。

  “你强叔他最近生意搞砸了,欠着别人一笔钱,说不还就要告他告到坐牢,沐风你看……”邱月华支支吾吾了半天,不得不将真正的意图全盘托出。

  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绝不会拉下面子去求方沐风。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什么秉性她最清楚,那是决定了向东行就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

  当年不过十六的方沐风在派出所闹了一大场,街坊邻里都来凑热闹看戏,气得她一路将人连扯带拉地撵回家,抄起拿衣架就往身上使劲招呼,力气没刹住,后背皮肉顿时绽开了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可方沐风愣是不喊一句疼。

  他看向她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匕首,直接了当戳进心窝,咬牙切齿道:“你生我的时候怎么不掐死我,省得现在这么折腾!”

  伤口留了疤,半辈子母子也彻底成了仇人。所以后来方沐风高中一毕业就坐火车离家出走,邱月华一点都不意外,也没去找人,找不着的。

  这么些年,她时不时也能听见那野草拔节抽条的声响,越来越近,是冲着她来的。

  对于邱月华难得的请求,方沐风回答很干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宁愿死也不会救那个混蛋。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斩钉截铁说不的,任由冯强生意失败背了一生债东躲西藏,邱月华和他那所谓的弟弟被仇家骚扰。可到头来呢,他那副金刚心肠终究软了,然后便是严景山出面替他摆平了这件事,而他被迫以身报恩,白白葬送了余生。

  母子俩时隔多年又是不欢而散,挂了电话后方沐风在冷风细雨中晾了一会儿,眼睛迎风吹久了,有些发烫。

  转日中午,天空忽然飘起了大雪,而且越下越大,最后演变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四处白茫茫一片。

  宣年没辜负这天公作美,当即拍板调整拍摄计划,将后面涉及到雪景的戏份挪到现在开拍。

  那边工作人员忙中有序地布置机位、调试灯光,这边宣年在搭建的影视城实景里,给两位主演讲临时改拍的这场戏。

  雪后的影视城里,关明航蹲在台阶上吃相全无地低头扒盒饭,正巧被傅柏看见。彼时一个是郁郁不得志的三流编剧,另一个是满载梦想却受挫的小跑龙套,都正是彼此最落魄的时候。

  宣年说:“这是两人的开始,其实傅柏早就注意到关明航了,但因为他是个情绪往内走的人,所以一直只用眼睛表达关注,直到今天有了说话的契机。”

  剧本对这场戏的描写基本一笔带过,角色对话仅两句,更多是眼神接触和陌生人间的试探。方沐风很快就熟练背下自己及严焕朝的台词,也有部分原因是宣年这剧本台词量少,更考验演员对表演的想象力和表达力。这跟他之前在彭文也电影里的角色形成鲜明对比,彭文也很清楚他的台词功底好,所以给他的角色也侧重展现了这一优势。

  “至于沐风,”他转头对方沐风说,“第一场戏感觉不错,但我觉得还能更好,我希望你能忘记你最为熟悉的表演方式,不要光念台词。当你没有台词这一武器的时候,要懂得调度自己的身体表演,将人物的情绪表达出来,但不能执着于‘演’出来。”

  宣年说得有点儿玄乎,但方沐风大概摸到他的意思。这场戏看似简单,就一句台词和吃盒饭的事,可台词要怎么说,盒饭要怎么吃,两者要怎么结合起来,那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事情。

  要赋予角色生命力但不能有表演痕迹,这尺度把握谈何容易。演员要将强大的本我与电影角色中的“我”融为一体,这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从他进组前就清楚,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剧本故事、制作团队和对手演员,而自己也要给出足以匹配的表演。

  开拍之前,他和严焕朝简单地走了一次戏,得到宣年的点头首肯,在一旁候场准备正式拍摄。

  方沐风看着身旁的人,想到的却是关明航跟傅柏经历的种种,他有意通过这种方式调动自己的真实情绪。

  想得最为出神之时,严焕朝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傅柏。”

  方沐风脱口而出,对上一双深邃的眼,才意识到问他话的是谁。

  闻言,严焕朝嘴角牵起了很小的弧度,他瞥了一眼方沐风摊开在双膝上的剧本,里面密密麻麻标满了笔记,然后问:“你为什么要拍这部戏?”

  方沐风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答案不言而喻,有这样的制作班底支撑,这是一部但他这年纪的男星都想参演的电影,不管从功成名就的功利角度出发,抑或在表演上有抱负和野心。

  “我需要这个机会。”在沉默几秒后,他选择了也以直白的方式回应这个提问。

  严焕朝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目光落在方沐风脸上,又问:“就这样?”

  方沐风不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答案,他跟严焕朝对视了一会儿,又转眼看向那本写满了他感想的剧本,想了想,说:“我在宣导的工作室试了两场戏,试戏前脑海划过很多念头,比如待会该怎么演、关明航最大的性格特征是什么、他在这两场戏里情绪是怎样的之类,也怕自己会忘记台词会结巴,可等我站在镜头前脑内却突然打开了一条通道,好像一下就知道要怎么演。就是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必定要演这部电影,我需要也想要。”

  话题跟演戏有关,他不知不觉一下子说多了,直到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剧本上,顿时就融化成水。

  他抬眼却见严焕朝正全神贯注地报以凝视,如水目光似乎带着无法言说的温柔,就像又一片雪花飘落下来。

  这次落在了心头上。

  方沐风一时间辨不清,这眼神究竟是傅柏在看关明航,还是严焕朝在看他方沐风。

第8章 卡壳

  ====================

  灯光、镜头和人员一切到位,宣年盯紧监视器喊action。

  大冬天里关明航穿着单薄戏服,瑟瑟发抖地演了半天的死尸,腿上落下淤青,结束后就一瘸一拐领个冻得硬邦邦的盒饭,随便找个台阶坐着吃饭。

  像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一年有余,当初想也不想就跳上通往北城的列车,每天辗转在不同剧组争取出镜机会,又苦又累,就靠着“万一成名了”的念头过活。

  此时的傅柏是个小编剧,每天随组准备按导演或主演要求改剧本。他注意到关明航有一段时间了,这人会为了一两句台词反复练习,只为了掩饰他那点明显的南方口音,也会为了几秒镜头泡冷水里一整天也不喊累。

  影视城里有很多像他这样为了一个龙套角色争破了头的人,可他独独注意到了关明航,很奇怪。

  大概是对方跟他同样来自南方,口音与曾经的他很像,只不过他来北城快三年了,早就改掉了那口音,将自己成功融入到这座城市里。

  北风夹着雨雪像刀子刮在脸上,沾湿了头发和衣服,方沐风身上的大衣并不挡风抗冷,他冷得缩头缩颈,等宣年一声令下就开始埋头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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