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方沐强打起精神,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我自己就行,谢谢严老师。”
严焕朝笑了笑,看着他擦干了泪,才转身离开,去准备自己的最后一场戏。
方沐风在原地,回味方才将他与傅柏混淆这件事,懊恼了——还是没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演得太投入。
他还没从上一场戏的状态里脱离出来,紧接又要看傅柏分手后黯然神伤的戏码,属于关明航的汹涌情绪马上就杀了个回马枪。
这天晚上,傅柏在卧室准备明天的教案,桌上的录音机播放着无名钢琴曲。此时他已经离开北城好几年,回到家乡考了个教师资格证,在一家小县城的补习社当起语文老师,肩负照顾奶奶和母亲的责任。
终日忙忙碌碌,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没很差,只是时间一久人难免会忘事儿,他对北城那段日子绝口不提。
有学生问他北城是什么样的,他沉默许久,然后看似释然地笑了笑,忘了。
确实都忘了。
忘了他多年来的一场大梦。
一切爱恨俱为过往,从他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实现理想那刻起,从关明航说要离开他开始。
他确实都该忘得一干二净,就像北城也把他彻底忘了。
就在这时,钢琴曲戛然而止,录音机传来擦擦擦的杂音,伏案工作的傅柏疑惑地抬头,拿起录音机检查。
带子是完好的,录音机也是,他又将录音带重新放回机器里,按下播放键。
杂音继续但没过几秒,忽地传出了熟悉又模糊的歌声,断断续续:“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依然走音跑调,依然透着莫名自信的劲儿,唱个歌还负责当场改曲。
傅柏先是错愕了几秒,被歌声逗得扑哧一笑,嘴上笑着笑着,眼睛却下起了雨。
当年在天台畅谈所谓的梦想,他没忍住笑那个人唱歌跑调,那个人不忿不服,当即从屋里挖出一部半旧的二手录音机,录下他的歌声证明自己确实在调子上。
于是这首歌就一直待在这盒音乐带子里,陪着傅柏离开北城、回到家里,直至今天他心血来潮,翻出这盒带子再听。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原来他一直没忘,哪怕北城把他忘了,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傅柏将录音机抱在怀里嚎啕大哭,泪流满脸,哭得那样无助,那样撕心裂肺。
孩童苦心堆砌的小小沙堡,在猛风和巨浪中分崩离析,终究倒了。
严焕朝选择了孩童般的哭法,哭得毫无节制、不讲形象,这种所谓的“失控”却很有感染力。从电影开始傅柏几乎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事业和感情上大部分时候处于压抑状态,某种意义上,一直以来的“收着演”都是为了此刻的“失控”做铺垫。
镜头之外,同样泣不成声的还有方沐风。严焕朝的表演让他格外相信这情境,他很难不被触动、不将自己代入到关明航之中。
戏一结束,严焕朝视线就追寻过来,于是方沐风泪眼婆娑的模样又让他瞧见了。
严焕朝似乎要迈步走向他,可是被前来献花、讨要合照拥抱的好些工作人员截住了。
至此傅柏的全部戏份拍摄完成,严焕朝正式杀青。
方沐风远远地看着被人簇拥着的严焕朝,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过去。四个月不过一眨眼的事,不论私情,他在严焕朝这儿得到了许多。
他没想几秒就先迈出步伐,穿过人群握住他的手:“严老师恭喜杀青,谢谢你的照顾。”
这话看似客套却饱含方沐风的真心实意,分离之际,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混合着依赖、舍不得等要素,像是关明航对傅柏的,也像是方沐风对严焕朝的。
严焕朝没说话,嘴角浮起了一抹笑,这笑容跟傅柏内敛的笑,或者他应付旁人的礼貌微笑都不一样。
方沐风一时看得出神,看着这笑容逐渐在眼前放大,然后被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多时,严焕朝松开了怀抱,用拇指拭掉方沐风眼角的泪,又好玩似的捏起他耷拉下去的嘴角,说:“调整好你的情绪,知道么?”
方沐风的回答尚未出口,抬眼就见一个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原本围着的工作人员都自觉给那人让出一条道。
定睛一看,原来是凌川。
凌川跟他年纪相仿,名气和地却非同一个重量级的。人家可是没成年就家喻户晓,赚到了普通人八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像他这样童星出身,小时候可爱机灵,一路不仅没长歪还顺利长成英俊俏郎君,而且成功转型翻红的,圈内打着灯笼都真不一定找得到几个。
前世方沐风跟凌川既非同一个交际圈,事业上也并未直接的竞争关系,扯不上有什么渊源,交集止于知道彼此名字、见过面聊过几句的层面。死活也想不到后来会是这号人物戳破了他的美好假象,正是凌川告诉方沐风说严景山心里有白月光,而他不过是替代品。
仔细想想,就这件事来说凌川算得上是他半个恩人了。
凌川今天穿的不过是基本款,衣服颜色款式很简单,举手投足却是大明星的范儿,就像走到哪都有舞台追光灯照着衬着,光芒熠熠。
“老师的演技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凌川径直走向他们,俊美异常的脸上露出粲然笑意,人比荧幕上所见的更为光彩夺目,满屋子也跟着亮堂了。
严焕朝表情很淡:“来了。”
凌川注视严焕朝的眼睛亮晶晶的,视线专注,无论眼里还是话里都藏不住柔情蜜意:“嗯,今天在附近的剧组客串,就过来看看您,没想到还赶上了杀青。”
严焕朝只情绪难辨地“嗯”了一声,,凌川这眼神热乎乎地贴上来,爱慕之情自眼角眉梢溢出,他倒是以不冷不热的态度挡回去。
作为在场的第三方一直被晾着,方沐风无心当背景板,正打算打个招呼尽了礼数就走人。
这两人你来我往,他要真看不出端倪,上辈子就算白活了。别的不说,至少凌川对严焕朝是神女有心,至于襄王梦否,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话还在酝酿着,凌川先一步开口,他似乎才想起身旁还有号人,终于舍得将注意力放在方沐风身上,问:“严老师,这位是?”
其实他们俩以前见过,某场慈善晚会被安排坐一桌,彼此曾交换过名字聊过几句,也算得上是认识的关系。而今看凌川的反应,一般人只当他是贵人多忘事,稍微长点心眼就可能认定他是故意为之,暗讽方沐风没名气地位低,不值得他大明星放心上。
方沐风对此不怎么在意,旁人怎么待他那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干。
“沐风是电影的男一,是个不错的孩子。”
严焕朝给凌川介绍,目光始终落在方沐风脸上,不带欲望也无表情,只有单纯的赞赏。
凌川顺着严焕朝南的注视,又睨了方沐风一眼。
方沐风没来由地一阵不自在,他避开了严焕朝的直视,向凌川伸出手,客客气气道:“方沐风,幸会。”
凌川看了看严焕朝,这才露出微笑伸手回握:“严老师难得夸赞,希望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方沐风同样回以得体的微笑:“严老师谬赞,希望以后能跟凌老师学学。”
严焕朝听到这话,剑眉一扬,勾了勾嘴角。
方沐风大致能猜到他笑什么,自己平日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时不时摆出一副不可亵玩的冷漠姿态,却会在其他人面前倒是会敛起锋芒。
人在圈子久了,哪怕心里头不是这样想,嘴上也要装孙子。方沐风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己少惹麻烦,腾多点时间在演戏上。
严焕朝保养得当且行事低调,没有所谓的前辈架子,平日相处不怎么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倒是方才的一句“孩子”让方沐风恍然意识到他俩原来差了十来岁,前世他甚至随严景山喊过他一声“叔叔”。
而今他不仅跟叔叔辈的人纠缠不清,还不得不跟他的仰慕者过招,这感觉既微妙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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