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样不好吗?
江若也问自己。
可是他不知足,太贪心,拥有那么多还不够,痴心妄想对方可以和他一样不忌世俗,毫无保留。
贪婪成性便是坏。
他忽然想起那天躺在仓库冰冷的地面上,听落魄潦倒的人哭诉心声,诠释望尘莫及的含义。
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的他,曾有一刹那能与那混蛋共情。
或许同样是穷途末路的人被逼到绝境,或许同样身为棋子,又一同失去存在的意义。
冷不丁又想起,席与风曾经说过,我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江若忍不住想笑,这还不可怕?
是你亲手布下天罗地网,拉我坠入,引我深陷,你却置身事外,垂眸看着被困的我,说,是你自己愿意进来。
局外人也是坏人,十足的坏人。
江若想,比我还坏。
深夜,酒气自毛孔蒸腾散去,江若蜷身侧卧在床上,累得紧闭双眼,呼吸都嫌浪费力气。
却还能听见旁边没睡着的人沉缓的喘息,以及翻身的动静,紧接着一只手臂环上腰际。
“江若。”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唤他的名,“以后别跟我闹了。”
席与风罕见的服软,却让江若嗓眼泛酸。
好像塞在喉咙口的那团棉花经过发酵,膨胀,已经抵住舌根,避无可避地压制着他。
而那搭在他身上的手,移动到耳畔,很轻地抚摸他的鬓发、面颊。
胸膛也贴了上来,席与风在离他心脏极近的地方,用一种类似承诺的语气:“除了身不由己的那些,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第40章 “可是我爱你。”
年关在即,席与风抽出时间,去孟潮那边走了一趟。
孟潮也罕见地在公司待着没乱跑,席与风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看着一份文件发呆,人走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胡乱把文件反过来丢在桌角。
瞥一眼,看见那纸上明显的某医院标志,席与风问:“伯母身体不舒服?”
“没。”孟潮说,“就一份体检报告。”
席与风便没再多问,两人坐下谈公事。
孟家和席家又有合作的打算,这回的项目由席与风本人主导推进,孟家主要负责投标和招商。
对此孟潮玩笑说:“你也知道,我们家做生意向来稳扎稳打,这次冒这么大风险,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席与风当然知道。
之前本想借那份对赌协议一举将席望尘和萧茵扳倒,拿回他们母子俩手中的股份,谁想竟出现意外。做出让步之后,对他们的打击变得十分有限,加上席成礼有意平衡两边,甚至维护那母子俩,小惩大戒就让这事过去了。
席与风也明白这样做是为了向他施压,从而推进他和孟家的联姻。而且目前看来,也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在获得孟家支持的同时,打消席成礼的戒备,让他放松警惕。
“嗯。”席与风淡声说,“我不会让孟家吃亏。”
“谁说这个了。”孟潮笑,“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不仅是一条船上的人,很快也是一家人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席与风笑一声:“就走个形式,也算一家人?”
前两天席与风跑了趟孟家,当着二位长辈的面签下以婚前协议为名目的合作协议。其中的条目已然挑明这是一份为了让合作双方都安心的协议,讲明了婚姻的有效期,财产的归属,以及婚内需要遵守的规则,唯独没有讲普遍意义上的婚姻责任,比如保持忠贞。
“怎么不算?”孟潮说,“生在这种家庭,你应该早有婚姻不能自主的觉悟。但与之相对的是可以获得灵魂上的自由,就像孟岚,天天在外面玩小男生,前阵子还跟一个男爱豆打得火热,这两天据说又换了一个。”
席与风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她开心就好。”
“听听,这是即将为人夫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我从来没打算成为谁的夫。”
“可她未必不想做你的妻。”
席与风微微拧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这波操作虽然只是公事公办,并且我们家确实需要一段关系来制约你,但是吧……”孟潮卖了好半天关子,“你有没有想过,弄不好一下子伤了两个人的心?”
让席与风想起了那天在锦苑,把江若送给他的酒送给孟岚的事。
并非不知道伤了江若的心,但就算再给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
孟岚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并且他还需要孟家的支持和帮助,因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无论如何也该给足孟家面子,哪怕他已经察觉到孟岚的动机不单纯,至少不仅仅是为了要一瓶酒。
沉默几秒,席与风说:“我无路可选。”
自十九岁那年起,黑云压城,暴雨将倾,他的面前就只剩下一条路。
除了踏上去,走到底,他别无选择。
临走前,看到孟潮办公室窗边摆着的一盆植物,席与风抬抬下巴:“这是什么?“
“龟背竹。”孟潮也看过去,颇有些得意,“一个合作方送的,说是什么巴西白龟,上面的白斑叫‘锦’,是龟背竹里罕见的变异品种。”
席与风说:“让他再送一盆。”
“为什么?”
“这盆我要了。”
“……”
当听说席与风要这盆白龟是为了送给江若,孟潮无语的同时,忍不住揶揄:“对小演员这么上心,这回是动真格了?”
席与风没理他,让跟着来的施明煦进来把花盆抱上,扭头就走。
江若是在一月末的某天收到的这盆白锦龟背竹。
作为飞行嘉宾参加的两期综艺在S市录制,最后一天收工时已是半夜,他还是坚持当天赶回枫城。
陈沐新送他到拍摄地点——当地一座公园的门口,笑说:“江哥你不用躲着我,这么多人在呢,我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
拍摄一共进行了三天,陈沐新确实表现良好,至少镜头下没有任何出格举动,任谁看他俩都只是普通朋友。
江若只好解释:“我没躲着你,赶回去是因为……有急事。”
陈沐新笑着点点头,不知信没信:“那江哥你忙吧,我也回去了。”
“……嗯。”
“那年后见。”
“年后见。”
飞机在枫城落地已是凌晨,老刘开车来接,路上告诉江若,今天席总要去隔壁市出趟短差,多半要迟些回来。
事实上也并没有很晚,江若到席与风住处后先睡了会儿,正午时分全副武装出门采购。回来时天色已暗,前脚在网上订的蛋糕刚送来,后脚席与风就打来电话,说刚下飞机,问他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江若把手机夹在颈窝里,手上盘弄着刚买回来的菜,“在你家呗。”
席与风在电话里笑了声:“那也是你家。”
江若没应。
席与风到家的时候,江若已经在把炒好的菜往盘里盛。
他不善烹饪,想着桌上总不能只放蛋糕,勉强做了两道家常菜撑场面。
倒是席与风,看到餐桌正中的蛋糕愣了下,半晌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的?”席与风问。
江若笑着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差点拿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去借高利贷?”
两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
被问到综艺拍得怎么样,江若说:“有两位贴身保镖在,自然是极安全的。”
席与风:“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江若装傻:“那你是想知道好不好玩?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一起,当然好玩。”
正在过二十九岁生日的席与风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
跟上回江若过生日时一样,蛋糕几乎都进了江若的肚子,席与风舟车劳顿胃口不佳,筷子都没动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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