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域的身体有点僵硬,他摇头,对她说:“都过去了,您不用这样。”
辅导员的眼圈又红了,她微低下头努力平息着情绪。傅芮白急忙从手袋里找到包纸巾递给她。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头发半白的老教师风风火火地从楼梯口上来,到了楼层直直往这边走,身上穿的毛衣沾着颜料,看起来是刚从画室出来。
女辅导员见了抬手拍了拍童域的肩膀,挤出个笑容,说:“唐老师今天在教室上课,听说你来了一定要来看你。”
宋柔牵着Celio到办公室外面的排椅上坐着,让师生几个单独叙旧。两个人远远地看着那位精神矍铄的老教师激动地拥抱童域,之后也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话。
Celio百无聊赖地托着腮说:“我觉得你们关系怪怪的。我刚刚问傅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她说你们是多年的知己。这是我们中国的古话吗?知己是什么意思?”
宋柔眼皮一跳。心想傅芮白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岔开话题问他:“你不是意大利人吗?怎么变中国人了?”
Celio一听这个就来气,大声告状:“你的知己说因为我是意大利人,不让我去圆明园。你怎么看?!”
今天早晨他指着酒店里的旅游手册对童域说想去圆明园,被童域严词拒绝后闷闷不乐了到现在。
宋柔听了这话沉默半晌。
“我的想法和我的知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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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圆明园是1860年英法联军做的,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后进一步破坏过圆明园。我的再普乐
第62章 小吊梨汤(下)
刚进学校的时候童域整个人都表现得非常沉默。
Celio性格咋呼,见到美丽的食物就大声赞美,有了疑问就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那会儿基本也都是宋柔和傅芮白在答。
但是从学院出来之后,宋柔明显感觉到童域的心情在变好。这让他放心许多。
出了主楼几个人拎着伴手礼朝大礼堂方向走,一路上能看到很多社团在校园里扎着棚子演出。
他们站在一个棚子外看相声社的演出。
傅芮白伸手从后面拍拍正看得津津有味童域,大声询问他要不要去广场上的甜品店喝东西。
童域摇头。
傅芮白又提议:“那我和橙意带Celio去?我想喝那里的红豆奶茶和杨枝甘露。”
童域点头,又摇头,不赞同地说:“你有宝宝了,不能喝那些。”
傅芮白已经和汪橙意牵起Celio的手朝人群外走,“那家店用的是都是鲜奶不是植脂末,可健康啦。”
童域转过身还想说话,就看到傅芮白冲他不耐烦地摆手。“好啦,等会儿在晚会彩排的地方见。”
于是童域和宋柔站在棚外又连着看了几个相声节目,直到学生演员挂了牌子中场休息,两个人才继续朝着大礼堂方向走。
大礼堂正前方有大片宽阔的草坪,沿着草坪再往前走就是常年水平如镜的芙蓉湖。
湖边人不多,隔得远远儿的能看见湖畔的柳树下立了谱架,有人背对着礼堂拉小提琴。
两个人本来沿着河岸的步道走,正好下午太阳晃眼,就坐在树下阴凉处的椅子上听人拉琴。
男生刚拉完一首既悠扬又风流的一步之遥。水边零零散散围观和走路的学生鼓起了掌,男生微笑着示意,接着又架好琴身,旋律一转。
几个和弦出来,童域身体一僵。
宋柔瞬间坐直身体。
那个男生拉的是他的歌,《洋槐》。这其实也是宋柔自己第一次听到小提琴版本的《洋槐》。
2020年的上半年全球爆发了新冠肺炎,他躺在C城的家里也大病了一场。
他是在病中写完了这首歌。
男生拉着琴,日光镀在水面上,波纹晃动着像即将沸腾的银河。这让宋柔想起了C城深春里的星海和槐花。
“我见不到你了,我还什么都还没告诉你。”
他轻轻地跟着琴音唱了一句。
mv里沉默的槐树,那个人日记中熠熠生辉的星海,岷江上摇晃归来的白色渔船,新年时被点燃的焰火,永恒的山川和河流……
那都是他亲自拿着摄影机一帧一帧拍下的生活景物。
我见不到你了,可我明明还什么都还没告诉你。
在后来的那些灿烂的,平淡的,孤独的日子里,他实在有太多都想要和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的人分享。
他希望那个人能看到,然后除此之外,他也很思念他。
宋柔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低头去轻轻牵住了童域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的手。
他的语气温柔,对童域说:“这首歌是我2020年写给你的。”
童域喉咙微干,手心开始冒汗。
最后一个收势,曲子拉完了。男生正准备把琴放回琴盒里,周围几个路过围观的学生也陆续抬脚离开。
宋柔用手指勾了勾童域的掌心,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起,让他等一下。
然后童域看见他摘掉帽子站起来,走到那个喝水的男生面前说了什么话,男生爽快地把琴递给他。
浓密的卷发用皮筋松松的扎在脑后,宋柔把琴架起来,持着弓开始拉琴。
他揉弦的时候半垂着眼皮看琴,抬眼再沉沉看向童域。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艺术楼那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在那架老旧的立式英昌钢琴前,他们从一支曲子谈到了关于爱的话题。然后命运像一场盛大的虹吸,他和他竟真的就逆流而上,一起挣扎着坠入了爱河。
童域想起那时宋柔用膝盖碰着他的膝盖,跟他说爱不是痛苦而是浪漫的。
结果那恰好变成了一场爱而不得的,痛苦的开端。
宋柔想起之后很多个在艺术楼的夜晚,那个胖子躲在门外听他弹琴,那时候他每天弹激流,弹黑键,弹月光三和黎明……弹完练习曲再把那支简单的罗曼史弹给门外的人听。
爱情早就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滋长起来,然后变成茂盛又坚韧的罗网,从他鲜活的心脏里破土而出,然后沿着皮肤的肌理攀缘,包裹。
他的灵魂早已被彻底吞没。
爱的罗曼史拉完,宋柔把琴还给那个男生。
男生像是刚刚还在走神,反应慢了一拍,双手把琴接过来。然后他捏着琴颈对宋柔说:“你琴拉得还凑合。”
“谢谢夸奖。”宋柔慢悠悠地说,“你是管弦系的?”
男生把琴装进琴盒里,“对,专拉小提琴的。”
他一脸纠结地把琴盒拎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宋柔吧?”
宋柔挑着眉问他:“这么明显?”
男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得意道:“我就猜你今天要回来参加校庆。”
宋柔点头,认同道:“那你猜对了”。他拍拍男生的肩膀,“别把我挂上墙,给个机会。”
宋柔转身回到椅子边把帽子戴上,朝童域伸出手。童域看他一眼,把手直直往兜里一揣,自己从椅子上利索地站了起来。
宋柔弯着眼睛也把手揣进裤兜,懒洋洋地跟他并着肩沿着河边走。
刚才拉琴的男生在后面拎着琴盒也沿着步道回去,走出步道的时候他再次开口:“我还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
“你的歌为什么都是三分三十六秒,”男生顿了一下,拧着眉问:“你迷信吗?”
宋柔觉得有点好笑,“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约翰威廉斯用古典吉他演奏的罗曼史是三分三十六秒。”
他看了旁边的童域一眼,眉眼又柔和了些,“我以前弹钢琴版的罗曼史也差不多是三分三十六秒。有个人把他录下来睡觉听,定时180分钟,刚好能听五十遍。”
“后来我写歌的时候就想,如果每首歌都做成三分三十六秒,这样他睡觉的时候每一首都能完完整整的听完。”
校庆晚会在东区的操场上,这会儿正在进行彩排,宋柔和童域从礼堂那边过来东区,明显感觉到人流在这边开始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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