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同窗三年,无数个夜里他们都一起在系里的通宵画室喝着双倍浓缩的咖啡赶堆积如山的设计作业。
她太了解童域是一个实在笨拙又十分纯真的人,他拥有着无数美术人望尘莫及的天赋,他甚至比谁都珍爱手中的画笔。
童域是她非常崇拜的同窗,是她的朋友。
她或许真的缺乏理性,但童域这样的人更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这大概是童域没有想到的答案。所以他非常郑重地对傅芮白说了谢谢。
童域离开的时候拒绝了傅芮白要送他去机场的请求。
她握着门沿,指节发白,哭肿的眼睛依然在流泪。在童域转身之前脱口而出,她问小域我还能见到你吗。
童域站在门外很浅地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对傅芮白说,会的。
他很肯定地想,无论是在多少年后,无论在哪里,无论变成了什么形态,他总会愿意再见到这个昔日的旧友。
不过那个时候的傅芮白并不知道,童域虽然没有直接骗她,也没有真正在答应她。
幸运的是,童域最终还是没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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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今晚还有两更。这章断在这里比较好
第53章 杏仁豆腐(三)
退学的手续走完,是汪橙意联系了傅芮白,两个人一起在宿舍帮童域收拾的床位。
童域的东西不太多,除了床上的被褥和衣柜里的衣物,就只剩大学里的课本和一些画册需要收拾。
最后他们在桌子抽屉中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黑色软皮封面,内页已经快要写完。
东西都被打包送到了傅芮白在北京的家里,她把那些衣物留下来放进储物箱子,课本和画册整理好放在书房。
那本日记被单独搁在卧室的写字台上。
傅芮白在深夜里昏黄的台灯下读完了那本日记,日期从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一九,记录潦草,并不是每一天都会写。
从深夜看到清晨,她哭得差点晕过去,第二天甚至没有力气去学校上课。
过了几天宋柔来画室找她,询问她童域去了哪里。
她那几天情绪低落无比,正愁满学校抓不到宋柔撒气,胡乱抄起调色盘的颜料就往他身上砸。
她真的不理解,他们明明认识了那么久,宋柔认识童域比她的时间甚至久得多,他们关系亲密至此,宋柔怎么就能认定童域做了这样的事情?
她也真的很想问问宋柔,真的不喜欢童域吗,即便是明显到她都能看出来的偏爱,那都不叫喜欢吗。
但是连童域自己都没能得到的答案,她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她只是无力地警告宋柔,你最好不要后悔。
如果他爱童域,如果他终有一天能得知真相,无论是悔恨还是遗憾,这些都会变成密不透风的水,回忆和痛苦一起潮涌,淹没过他的口鼻,他难逃溺毙。
但真相到来的那一天比傅芮白想象中来得要早。
宋柔找到了那张合照,微博上还有人发文对比了斯凯岛2013年和现在的植被和地标,印证了童域被人构陷的事实。
后来宋柔的乐队宣布解散,摄影师燕几华和乐队的鼓手也相继在微博道歉,全网舆论一夜反转。
宋柔到教室和家里到处堵她,询问童域的去处。可傅芮白自己也不知道。
童域离开之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最不愿意想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后来2019年底,朝阳公安分局根据群众举报,在某小区抓获2名涉/独违法人员——前当红乐队奥萝拉的鼓手阿左和主唱梦徊。
经尿检,皆呈大/痳类阳性,随后二人均被行政拘留。
看到一切被澄清,坏人认错,傅芮白想她居然不觉得痛快。她茫然的,一封一封地写着邮件,写给她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好朋友。
彭留说,宋柔在这背后做了很多,她不要每次见到宋柔都像见到仇人,这样很不成熟。
她生气地反问他,这难道不是宋柔应该做的吗?宋柔自己那个垃圾乐队搞的事,他难道不该帮忙擦屁股吗?而宋柔对不起童域,这分明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她的邮件里告诉童域,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网络上很多错怪过你的人都在自发向你道歉。我很想你。
但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宋柔。
她希望昭雪之后能往事归尘,如果他离开是想要忘掉这里的一切,那傅芮白希望他可以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包括忘掉宋柔。
后来童域回复过一次,那是好几年后了。他告诉她这个邮箱已经闲置很久,他现在人在意大利,一切都好。
傅芮白读完又哭又笑,立刻在电脑边给他回信,写了很多很多,在发出去之前又一一删掉。
她只留下一句:
一切都已经过去。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中国,请一定要告知于我。
别的都不重要了,她想。
第54章 杏仁豆腐(四)
彭留说,后来宋柔去学校档案室找了童域的学籍档案,知道了童域在C城住的小区,再通过询问物业和住户找到了他家,但是童域并没有回去。
大城市的商品房,同一层楼的邻里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墙却不熟识。宋柔挨个儿敲门去问,说法都很一致,都说那户长期只有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在住,春节之后大概就去外地上学了,最近也没有见到他回来。
宋柔又再尝试通过导员联系童域的父亲,但是对面只要一听说是找童域,马上就把电话挂断了,显然不愿多谈。反复几次,对方干脆注销了号码。
童域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彻底无迹可寻,无声无息的,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别的线索受阻,宋柔回头就又找上了傅芮白。大概是因为童域的朋友太少,除了她,宋柔实在不知道该去问谁。
童域是在五月离开的,六月中下旬毕业生开始陆续离校。在那一个多月里傅芮白在学校见了宋柔都躲着走,和彭留甚至都不敢多见几面,生怕宋柔在他后面尾随着就来。
后来她不堪其扰,托彭留把童域的日记本交给了宋柔,希望这能让他消停一会儿。
那个时候她其实是带着七分的恶意。那本黑色软皮封面的日记,承载着童域年轻漫长的,爱而不得的痛苦。也同样能够击垮在这段关系中看似高高在上的宋柔。
傅芮白厌恶地想,公平一点吧。凭什么只能童域一个人痛?
而那本日记确实也让宋柔消停了下来,准确一点说,是消沉。
二零一九年底,宋柔开始频频因为酗酒登上新闻。
有一次是半夜,酒吧一个电话打到彭留手机上,让他去捞人,傅芮白赶紧披上衣服和彭留一块儿出门。
那是傅芮白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宋柔——
他整个人仰躺在私人酒吧的吧台上,修长的小腿悬空,手边堆满了喝完的空酒瓶,头贴着桌面偏向一边,长发掩面。
真是烂醉如泥。
叫了几声没应,彭留骂骂咧咧地走上去拨开他的头发,刚一扒开就傻了,那人脸上淌满了泪水。
彭留好容易把人高马大的宋柔从吧台上架起来,宋柔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还要去捞桌上的酒瓶子。
“喝喝喝,一天歌也不写就他妈知道喝。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喝死。”傅芮白抢先一步把酒瓶拿走。
其实那时候宋柔也是写歌的,只是歌词里的思想不太积极,一开口就是一整个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唱片公司觉得这样很不好,会带坏小孩子的价值观,不让他发。
“我喝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我。”宋柔伸手去捞了个空,十分懊恼。“他不要我了。”
傅芮白把瓶子放到一边,双手抱胸,没好气地问:“那你让他回来看你什么?天天喝得烂醉上热搜?”
宋柔听见这话好像一瞬间清醒了点,他迎着酒吧微黄的灯光眯眼,看清楚来人是傅芮白,又恬不知耻地问出了那句话:“嗯,他去哪儿了?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
“......”
“不知道。”
傅芮白叹口气,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向你保证,我们没有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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