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电话问过了,他们说年前加工厂都塞车了,排不进去,重印加加工起码要十到十二天。”
听见十到十二天,余新伟觉得发线瞬间后退了十到十二公分。
余新伟压著自己的发线,问道:“除了试用包的包装印刷出问题外,发表会上的其他印刷制作物有问题吗?”
“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好。”
“没道理品质这么差,报价还这么贵啊。”业务在一旁皱眉翻阅报价单,小林听见后,一把将报价单抽去看。
此时萧伯誉探头进会议室,看整个会议室里的氛围像在办丧事一样,他清清喉咙,说:“余经理,你想一下怎么处理吧,明天下班前告诉我解决办法。”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会议室。
“⋯⋯干拎老师!还不是你害的!”小林将报价单与员工证摔在桌上,想冲出去,被其他同事挡住。
“你们都先出去吧,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余新伟压住小林的肩。“冷静点,我会想办法。”
等到同事们都走出办公室,余新伟才摀住脸,遮掩宛若溺水的表情。
——待续
第十八章
他缩在家里的电话旁边,耳朵贴著话筒。
嘟噜噜、嘟噜噜,电话通了。
“Walden?”
那沙哑又睡意浓厚的嗓音让余新伟莫名鼻酸。
“怎么不说话?”
余新伟想过很多要说的第一句话,例如“您好,想与您讨论一下专案工作”或是“朋友你好,平安喜乐,没有啦问候一下而已”,没想到一听见国王的声音他便不由自主委屈起来。
余新伟深吸了几口气,却依然控制不了句尾的抖音。
“你说会打给我,可是你都没有。”
说出来的话不小心变成了埋怨,鼻音带点绵绵的娇媚。
那方传来低低的笑。
“我也有说过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殊不知国王正因久违的鸡皮疙瘩来袭而差点唤醒小国王,余新伟听见他的笑,感到一阵羞愤。
“我、我打给你是要说工作的事情!”
“⋯⋯你知道我这边现在几点吗?”
余新伟一愣,这才发现他忘了时差。
天使之城,与台湾相距九百六十分钟。
“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二分,你觉得这个时间打给我讲工作的事情,适当吗?”
国王低稳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但主动联络还被人嫌,余新伟薄弱的羞耻心已然被撑到极限,只能窘迫地说:“对、对不起,吵到你了,你继续睡吧,我⋯⋯”
“不过如果你是要说,你想我,随时欢迎。”
喀。余新伟反射性地挂了电话。
过不久,电话又响了,他接起,听见对方隐忍的声音:“不小心挂掉的?”
俗腊八余新伟抖抖唇,不敢说话,话筒于是在沉默之后传来叹息。
“OK,Walden,说吧,什么事?”
国王靠上床头,侧头轻闭双眼,连日来的工作轰炸让他眼下的卧蝉染上一层阴影。
听著余新伟逐渐不稳的呼吸声,国王耐心等待,终于,话筒那端传来彷若呼救的哽咽:
“我⋯⋯是真的有、有点⋯⋯想你⋯⋯”
像被手下不留情的师傅脚底按摩一样,国王猛地坐直,一双惺忪的睡眼睁大,卧蚕险些化成蝴蝶翩翩飞舞。
“你⋯⋯”是幻听?还是余新伟真的说了想他?
他原先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余新伟真的说想他?
不,不期不待不受伤害,金熙晋你可要冷静。
“你喝醉了?”国王压著自己的心脏。
“没有⋯⋯”余新伟毫不珍惜自己好看的双眼,近乎蹂躏地擦眼泪,仿佛这样泪腺就会断裂,再也不流出任何示弱的水。
“Walden?嘿。”听见余新伟哭,国王没了从容。“怎么了?别哭了,说吧,我听著。”
“我、我只是想要有人可以听我说话⋯⋯”
“好,你慢慢说,我听著。”
国王的声音就像黑夜里的海潮声,看不见,却稳稳地拍打在心上,回荡在耳边。
余新伟其实有些羞于启齿,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他会想办法解决,他只是需要有人听他说话,而脑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国王。
跟名义上的专案监督呈报错误是件令人夹紧屁股的事,可是他还是鼓起勇气打了电话,也是因为,他有点想他。
断断续续的,余新伟将印刷厂真的出包的事情全都跟国王说了,也在电话里道了歉,准备承受专案监督的指责与怒气。
国王静静地听完始末,不带波澜地说:
“我认为那一百组包装还有机会处理,发表会能照常举行就好,不用太灰心。”
没迎来预想中的责难,余新伟不确定地说:“你⋯⋯你不生我的气?”
国王的眼前浮现垂著耳朵的沮丧巨兔,忍不住浅浅笑了。
“我知道你努力过了。”
国王真诚的话语让余新伟心里的雷雨一下转小了。他抹抹鼻涕,小指卷著电话线,像卷著他抛给他的一丝柔软却坚韧的温柔。
听余新伟似乎冷静下来了,国王也重新靠回床头,问道:“你刚刚谈到,业务说腾虎的报价很高是吗?”
余新伟回想了一下,说:“嗯,小林说他们在设定印刷条件时有先查过了,今天看到报价单,才知道腾虎的报价高出不少,本来各家的厂商报价就不太一样,但是腾虎又贵品质又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样啊。”
“怎么了吗?”
“不,没事。”国王开了扩音,一边给Allen发了几个讯息。
余新伟戴上眼镜,看向墙上的时钟。“啊,你还是快睡吧,明天⋯⋯应该说是今天还要上班,对不起,吵你起床。”
“就这样?解决方式不跟我讨论一下?”
“不,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想就好了,谢、谢谢你听我说话。”
“我说过你可以依赖我的。”
余新伟犹如自言自语般说:“阮阿母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走,靠自己最好⋯⋯”
国王听不懂余新伟突然冒出的台语,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于是阴沉沉地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比你矮觉得我不可靠⋯⋯”
余新伟瞬间咬了个大冷笋,他太害怕听见国王自己讲出矮这个字,这会让他有种太阳黑子过度活跃、宇宙即将毁灭的错觉。
“不、不是!我是怕你累!”
“所以你是因为比我高才认为我体力不好?”
余新伟朝洛杉矶的方向叩首跪拜。
“⋯⋯拜托您跟我讨论。”
国王满意了,余新伟觉得这话筒令人握得虎口发酸。
“打算怎么解决?”国王问。
“目前⋯⋯目前打算找现成的包装,再贴上LOGO贴纸,只是要找到好看而且符合品牌形象的包装不容易,我打算在明天中午之前找到几个候选的,再跟客户说明情况并且做提案。”
国王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比起现成的包装,我建议找手工订制的⋯⋯如果是用布包呢?做个简单大方的设计,可重复再利用,友善环境,也符合品牌形象。”
“可是时间很赶,应该找不到能接单的人⋯⋯”解决方式被打枪,余新伟又萎靡了。
“Walden,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啊?”
“为什么还要另外找人?你就可以做啊。”
⋯⋯什么?
国王说得理所当然,余新伟却吓得花容失色。
“不行啦!我、我、我不行!”
国王不理余新伟鬼吼鬼叫,他站起身,在有空调的房里走来走去,脑筋动得飞快,语气里还有兴奋。
“为什么不行?我之前就说过,你做的那几个布包是有市场的,Walden,那些东西很好,可以发展,不用全做一样也没关系,手工的东西就是讲求独特性,来得及的话,把品牌的辅助图形也转化成小刺绣,一定更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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