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Q跟国王一样,没有笑他。余新伟受到鼓舞,说起他到旗舰店参与的开幕活动。除了国王,他没有跟其他人分享过他对Kidding的狂热,坐在Q的对面,他侃侃而谈,这让余新伟有种错觉,觉得他是能被世界接住的。
过了一小时左右,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Q也续了不知第几杯酒,两颊酡红,而余新伟还在浅浅喝著他的水蜜桃调酒,将理智紧抓在手。
面对抱持著亲近感的Q,今晚的他不小心松懈了。他的尾音被酒酿出甜味,小指微翘五度,笑起来像水蜜桃,殊不知坐在他对面的总公司的员工,最擅长的就是用设计解决问题,尤其是人的问题。
“余经理,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国王他就是爱管闲事,双子座嘛,都是忍不住要去管他在乎的人,但有时真的太烦人了,你尽量骂他,我双手赞成。”Q两颊酡红,笑得天真浪漫:“那你偷偷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啊?”
被Q跳跃式的提问打得措手不及,惊慌的余新伟看了一下左右,说话音量转小:“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跟我说,我不会跟他说的。”Q想了想,决定自首:“其实刚刚在楼梯间,我全都听见了。”
“啊?啊?啊!”余新伟震惊地Combo啊了三声,有一种内裤破洞被人看见的羞耻感。
“啊,还有Allen也在,没有他翻译我也听不懂,虽然有的部份经过他翻译我还是听不懂。”但是Allen可能已经再也不能为他翻译了。R.I.P。Q默哀。
“你们⋯⋯”
这些日子以来,余新伟娇嫩的心脏已被国王训练得强壮许多,比起生气,此时他反而陷入宇宙黑洞里,眼前出现楼梯间的跑马灯。
他刚刚跟国王讲话有没有很娘?有翘小指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总觉得今天国王火力全开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这些都被听到了吗,等等,国王还壁咚了他,而且⋯⋯都被看到了吗。
余新伟在心中抱头跪地吐出血雾空中出现一道彩虹。
难怪他一直觉得Q不管怎么喝,双眼始终清澈明亮,原来是将他看透。
任余新伟在桌子对面石化,Q放下酒杯哈了一声,慢慢地拿出手机,在萤幕上滑溜几下,盯著看了几秒,随后亮给余新伟看。
“给你看个东西。”
余新伟停止吐血,被手机画面吸走注意力。
一张照片,背景是辽阔的蓝天,天空没有什么云,阳光意图过曝万物;欧式的红砖建筑前,站著两个秀气的外国少年,大开的笑容与笑弯的眼里有青春无敌的气息。
“左边是⋯⋯Q?”
“没错,学生时代的我,然后旁边是我喜欢的人。”
余新伟愣怔。
“可是,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是女生⋯⋯”
“嗯,‘她’是喔。”似乎早料到余新伟会这么说,Q强调了‘She’。
听见Q这么说,余新伟将手机拿来细看,对Q说的“喜欢”感到疑惑。
两个短发英气的女孩站在一起⋯⋯即便说是两个男孩也不会有人怀疑。Q说喜欢她⋯⋯同性恋?可是⋯⋯余新伟混乱了起来。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欢她很久了。”Q接过手机,沙哑的嗓音透著一丝怀念。“她看起来很帅,对吧?”
余新伟慢慢点头。
“你一开始也以为我是个男孩,对吧?”
余新伟点头。
“所以。”Q耸肩。“我喜欢她,非常认真的喜欢,那么你觉得,她是‘男生’?‘女生’?还有,我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Q问完后,餐桌上来了一道菜叫最高品质静悄悄。Q举著不太会用的筷子将盘子里的剩菜清空,上IG打卡,顺便爱心了几张图后,抬眼就见脑袋很硬的余新伟正在冒烟。
“好,好,停止思考吧!你要烧焦了!”Q笑出声。“你真可爱,难怪国王这么喜欢你。”
余新伟发窘,忽略Q后面那句话,红著脸说:“我、我很认真在想要怎么回答。”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问了个我自己也没办法给答案的问题。”Q笑得很开心,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跟其他人谈到类似的话题时,很少人这么认真地为我想过。”
Q边说边伸手招来服务生,又迅速点了两三杯不同口味的调酒。
“余经理,在回洛杉矶之前,我有个愿望是把这间店所有口味的酒都喝一遍,今天说不定可以实现。”
服务生送来一杯杯口味不同、颜色不同、容器不同的酒水,Q一杯一口地尝鲜,让余新伟忍不住出声阻止。
“不要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Q抹抹嘴:“不,没关系,我酒量很好,真的。”
依照以往尾牙春酒的经验,这样喝的人,都是直的进来横的出去。余新伟在心中小踱步担忧。
不顾余新伟的劝阻,Q将桌上的酒喝了大半,长长地呼了口气,双眼迷濛地盯著桌面:“我的朋友啊⋯⋯”
“什么?”
Q对他摇了摇手机,画面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我的朋友,她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那时候除了去学校之外,我们几乎待在一块。”
忆起当年,Q淡淡地微笑,余新伟这才知道Q除了夸张的愤怒与喜悦之外,也会有这样介于快乐与哀伤之间的神情。
“我在我家的地下室做了个秘密基地,我们常常在那讨论头发怎么剪最有型,如何穿搭更帅气,喜欢怎样类型的女孩⋯⋯地下室很小,灯泡常坏掉,又有霉味,但我们只知道跟彼此在一起很快乐,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快乐⋯⋯嘿,听我这样说,你的脑中,现在是不是出现了某个人?”
哪里又知道不按牌理出牌的Q感性到一半会突然把炮口对向他。躺著也中枪的余新伟赶紧将冒出心头的黑影打回地洞,窘迫地看著Q。
Q笑叹了口气。
“但是你知道的,人长得越大,要面对的事情就越复杂,地下室以外的世界多讨人厌啊,像是‘你们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男人婆’、‘女同志’、‘不男不女’什么的,我都听过⋯⋯差别就在于是当著你的面骂,还是在背后说而已,记得有一次她的书包还被丢到垃圾桶里⋯⋯”
“Q也碰到过吗?”余新伟脱口而出,看见Q面露疑惑,才呐呐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国外比较⋯⋯友善?因为你跟国王,你们感觉都对自己很有自信,你们好像都对自己没有疑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余新伟搔搔头,不擅于这类型的话题,让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Q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不,弱肉强食不是每个学校的共同生存法则吗?像我们这种人,总会遇见这种老师也管不了的事。”Q阴阴地哼了一声:“顺带一提,那个把她书包丢进垃圾桶里的人,后来我把他的包包背带剪到要断不断,经过我精密的计算,让他骑车放学时,包包断掉,东西一路掉。”
Q得逞的笑容让余新伟打了个冷颤。
“我以为国外的教育体制比较开放⋯⋯”
“喔,我想,宗教、意识形态、人种、阶级、经济文化水平、性别、年龄、外貌特征,只要有相对冲突,人类就会互相攻击、歧视。
“虽然说不认同不代表可以施加恶意,但这对人类来说是太难的事情,即便环境的友善程度有差,但我认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遭遇一样的问题,只要你‘不一样’。”
Q环臂,从鼻孔喷气。
“你说我和国王看起来很有自信?没有疑虑?那或许是因为我们受过伤,才成为了现在的我们,我们不断受伤,不断结痂,所以我们成长,我们变得强壮。”
余新伟不可置信:“国王真的会受伤吗?他、他看起来用美工刀插他,刀子会断掉。”
“你下次插看看?”Q笑眯了眼。“余经理,我对你掏心掏肺了,你还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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