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景予看完了合约,好像本打算把那叠纸扔回去,倏忽间又顿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说话算话吗?”
谢知安不耐地点点头,“算话。”
然后再一次看到景予时,他就彻底是林承的样子了。
时间一久,他便觉得景予好像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就是最符合他想象的林承该有的样子,从没有变过。
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地伪装成另一个人呢?
怎么能完完全全地逆转自己的性格,改变所有的爱好,投入全新的身份,接触陌生的世界,而丝毫不露破绽呢?
又怎么可能,从戏中抽身时不沾带任何的情感呢?不怕自己入戏太深走不出来吗?
谢知安双目失神,慢慢地捏紧了拳,胸口是呼吸不过来的刺痛。
如果这是真的……
他深深觉得景予是个疯子。
更多扑面而来的联想让他愈加窒息。
景予在他身边这一年,原来不是因为不舍得让他为难,才从不吃醋。而是谢知安干什么他都根本不在乎。
他踹掉他时流的泪也不是不舍,根本就是高兴的。
景予用一年的时间给他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美好梦境,他沉陷在里面时有多陶醉,梦境被收回时,就有多崩溃。
欺人者人恒欺之。
谢知安垂着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连和他日夜相处这么久都没有爱上他。
谢知安胸口的波澜愈演愈烈。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景予:“你还有感情吗?”
如果连他都不行,“你还有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吗?”
如果有,那个人到底有多好,才能让景予这样薄情寡欲的人爱上?
景予抿了抿唇,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当然会啊。”
他平静地说,目光坦然,“他很好。”
他很好……
原来已经有人选了是吗?
谢知安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脑中一片混乱,几乎捕捉不到任何具体的片段,急促地抓住他的手腕:“他是谁?周度?还是你剧组的那个男二?”
怎么又抓他的手,不动手是不能好好说话吗。
景予再次抽出手,毫无波动地望着失态的谢知安。
没有回答。
都不是。
谢知安已经想不出还有任何人选了,一片凌乱中,他仿佛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嘴比脑子更快一步,等他意识到时,已经脱口而出了——
“李泯?”
“你喜欢李泯?”
看着景予面上的表情变化,谢知安仿佛听见了什么重重落下的声音。
怎么可能呢。
没有人喜欢李泯。
……
景予怎么能喜欢他呢?
即便是在慕少艾的年纪,有人看着李泯的脸就小鹿乱撞,可也随着他后来那些事迹而纷纷躲避不及。
他那种没有情绪没有想法的机器人,和他站在同一间厅堂里都瘆得慌,从来只有怕他的没有喜欢他的。
李泯是一个好使的借口,一个强大的靠山,也是一个能让身边人横着走的光环。
可他哪里是能正常相处的……人。
原本这个光环还站在他们身边,可随着李泯长大,他渐渐的就成为了高塔里幽禁着的,只能被仰望、无人敢靠近的孤魂野鬼。
大概你死在他身边,他也还能照样无波无澜地继续做他的公事,等到你都发臭了、影响到他了,才会毫无波动地让人把你给扔出去。
明明和李泯合作过一部电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呢?
谢知安彻头彻尾地不明白。
景予的手又有点痒痒了,很想像揍李浪那样给谢知安来一拳他的必杀技。看他这副讨揍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在编排什么,无非是说李泯的坏话。
他暗自撸了撸袖子,很快听见谢知安开口逼逼:“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吗?你知道他做过什么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轻易说——”
景予那一拳就差一点就上去了。
好在他及时忍住,刚刚举起的细长胳膊又放了下来,但他的不耐烦也已经到了极点,在谢知安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眼神中,他神情平静,捋下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可我知道只有他会以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什么叫只有他——
谢知安怔忪间,突然被人抓住了衣领,趔趄了一下,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地扼住了他的脖颈,骤然而至的压迫力瞬间没顶,他在一瞬间感觉到窒息的恐惧。
而后,却又松开,把他如同垃圾一般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谢知安尚未反应过来,拽着衣领狼狈地重重喘息几下,惊恐抬眼,只看见高大的人影拢住景予,然后就在他眼前,委屈似的矮身抱住了他。
……
李泯抱景予时,总是喜欢弯下腰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景予不得不仰起一点,让他抱得更舒服一些。
他的手臂把景予环绕得紧紧的,埋着头,一声不吭。
可景予就是能察觉到他好像有点……
委屈。
像是,大狗狗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坏话了。
又是伤心,又是不安。
就埋头抱着他,一声也不吭,然而过紧的动作却无疑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在害怕,在生气。
李泯到底听到了多少呢?
景予被他冲撞来的力量带得往后仰了仰,刚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服,便被他的手臂抱着站稳了。
腰往后倾着,景予首先并没有顾上自己,而是慢慢把脑袋贴近李泯的脑袋,小声发出一个安慰般的语气词。
“……嗯?”
他停了停,轻轻拍拍李泯的背,发现他在微微地发抖。
景予两手环抱,慢慢在他背后交叉。
这个男人很沉,说真的。
但他心中漫着无比柔软的,沉甸甸的幸福感。
李导有自己的情绪了。
他已经会用不同的行为来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李泯闷闷的没吭声。
好久之后,甚至往景予的颈间还缩了缩,和他紧紧相贴。
景予想到此刻才明白——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听到危险信号,一霎时间就紧紧抱住他不撒手,还拱拱蹭蹭,往更里面钻。
他从没发现李导这么幼稚过。
景予心都化了,捏捏他的后颈,也蹭蹭他,“李导乖。”
“怎么啦?不喜欢谢知安吗?好巧呀,我也不喜欢他。”
又哄他:“我们回去好不好?”
紧紧抱着他的李泯又默了半天,收紧了搂住他腰的手臂,渐渐才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景予摸去时,发现李泯身上有微微的汗意,一看就知道来得很急。
景予只心疼他跑得太快太累,便索性由着他搂着自己,半搀半抱的和他向外走出去。
谢知安完全被他们旁若无人地忽视了。
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这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是……李泯?
是眼里从来看不见任何情绪的李泯?
是从来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李泯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他还在和景予争论,告诉他不该对李泯有任何超过上下属的心思,他不仅不可能理解你,甚至会觉得你聒噪、不知进退、过于靠近。会伤害你。
对李家之外的人,李泯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不要带有任何感情。
至于景予反驳他的那句,他其实直到现在才大概听懂了意思。
“只有他会以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其一,只有李泯以景予想要的方式爱他,其他人,都不是。
其二……李泯爱景予。
……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完全不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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