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包含的意思,就引人深思起来。
老爷子抬头看见了李泯。
他余光一扫,淡淡地收了回去,“叙旧完了?”
李泯低声应答。
表情不是太自然。
不过他一向没有什么让人看起来高兴的表情,李老爷子没当回事,只道:“还疼吗?”
李泯摇了下头。
“嗯。”李老爷子冷淡道,“要听话。”
……
李泯本该顺从意识地答应的。
可就在那一瞬间。
另一道声音也贯穿在他的耳道里。
——“你听我说。”
“你应该生气的。”
“别人让你难受了,不耐烦了,打扰你了,你都应该生气的。”
“……要听我说。”
于是他这一声应答便没有脱口而出。
别人让他难受了吗?
李泯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特别难受。
一点点痛。
可以忍。
可是他手臂的肌肉是紧的,不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而像是随时准备着防御一样的紧绷,似乎他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他的大脑是木的,思考变得很艰难,从未有过的艰难,有什么事阻碍了他思维的运转。
行动的规划性降低了,在寻找目的地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胸腔里闷。
最后这种感觉是不开心,他已经掌握了。
可他不知道不开心这种情绪出现时还会伴随着前面几种……他之前没有经历过的并发症。
以前爷爷也惩罚过他,他没有不开心。
这次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见到了讨厌的谢知安吗?
他为什么讨厌谢知安?
……
因为谢知安对景予不好。
他还是………
景予的爱人。
景予爱他吗?
可他对景予是那样轻蔑的态度。
景予会不开心吗?
………
这样周而复始地想下来,李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滞涩黏重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给景予留下消息,景予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担心?
想到景予正在担心他的这个可能——
李泯的胸腔又沉闷浑浊了一点。
爷爷的消息来得突然,没什么情绪,感觉不到愤怒,只要他当天之内回远云庄园。
爷爷没有限制过他的人身自由,因为知道他不会走。
那天是唯一一次例外。
他走了。
所以惩戒也是早就预想到的,李泯没什么抗拒的。
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景予知道。
所以他没有说。
李泯看着自己肌肉线条紧绷的小臂,陷入怔忪。
现在,他们应该正在进行后期的制作吧。
粗剪的方案他早就给了团队,即便是不用自己监督,他们也能快速地制作出来。
这两年,他在渐渐地把制作电影的经验交接给技艺娴熟的工作人员。
他毕竟是迟早要离开的。
不可能让一个团队没了他就运行不下去。曾经为了电影聚集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在离开他之后,仍然是要靠电影吃饭的。
可是要在这个时候吗?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吗?
李泯质问自己。
他明明随时都做好了抽身的准备。
这一部,有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电影。在写出剧本之前,他就有这个清醒的认知。
虽然奶奶给他争取了十年的时间,但是这十年有限的自由是有可能中断的。
他怎么就真的以为自己真正拥有了十年。
李泯肺部的闷痛逐渐往下,转移到了胃部。
肺腑都充斥着辛辣的感觉。
他想着景予。
满脑子都是景予。
他不知道怎么办。
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想想别的事情……又不想让景予离开脑海。
脑海以外的地方都太远了。
……
可是这样可以吗?
他好想见到景予。
好想问问景予,让景予告诉自己,他这样是可以的吗。
“李泯。”
李老爷子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来,沉沉道,“跟你伯伯们打招呼。”
李泯顿顿地抬起了头。
一个接一个的人跟他寒暄,热情地打招呼,他明明在李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现在却有了在演艺圈里的感觉。
种种前呼后拥的画面涌现在眼前。
李泯遽然间想到了自己想要看见什么。
“……爷爷,”他说,“我还有事要做。”
李老爷子微微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
*
谢知安回家的路上心情非常的烦躁。
尽管这一路上没再遇到堵车,堪称畅通无阻。
他的心情却比海城的晚高峰还要堵。
他给过景予很多资源,可是景予在他身边时,一个都没有抓住。怎么一离开他,就抓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了呢?
是景予突然开窍了?还是突然醒悟了事业的重要性?
还是赌气,想要证明什么。
总不可能,景予是在骗他吧。
车子路过海城的商业中心,这里人来人往,熙攘喧哗。
谢知安一抬头,蓦然看见了一栋大楼外的大屏上,正在反复播放着一条广告。
那是一个著名的牛奶品牌,广告代言人穿着纯白色的衬衫,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喝盒装奶。
又土又泛滥的广告创意,平时在电视上看见了都会换台的那种程度。
可是因为代言人的脸过分的干净隽秀,目光清澈又温暖,喝着盒装奶的神态又好像真的很开心、很幸福,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甚至……谢知安觉得,他好像比林承,更适合白色。
“这不是那个李泯导演的新男主吗?叫什么来着,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挺讨喜的,他喝牛奶感觉好可爱……”
“我也觉得,好像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夸张。”
“至少看起来还是很帅的……”
“不知道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我也不知道。”
“想去看看。”
“对。”
路人无聊的谈话不太清晰地飘进他耳中。
谢知安突然道:“停车。”
王特助一下心惊胆战,赶紧踩了刹车,在路边停下。
谢知安把车窗全部按下去,对经过的路人道:“看见那个人了吗?”
路人:“……?”
谢知安顿了顿,险些把“他是我的人”说出口。好在,被理智拦住了。
他转而开口道:“他叫景予。”
“他不喜欢喝牛奶,他喜欢喝茶。”
“他——”
没等他下一句说完,结伴逛街的两个女孩子就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边走还边吐槽:“遇见神经病了?”
“看起来长得挺帅可惜脑子有个大病。”
“看他坐的车还挺好的,怎么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王特助:“……”
完了,老板好像出事故了。他该怎么办?
谢知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愕然地望着她们远去。
明明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最了解景予的人。
他又转头对王特助,惶惑不解又脸色沉沉地道:“我说得不对吗?”
王特助:“……对,是对的,我也记得景先生不爱喝牛奶。”
谢知安的记忆得到了肯定,但他的迷惑仍然没有解开分毫。
王特助也这么认为。
他的认知应该没有出错。
可是为什么景予的人生轨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了呢?
///
李导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但工作室的人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们说李导之前也时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的,可能是去找灵感或者拜访什么大师取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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