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损(96)
除此之外,陈栖叶本人的气质和肤色一样干净,给人以人畜无害的安全感。当直男们用大男子主义标榜自己,将陈栖叶这样的同类视为无趣,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普遍对陈栖叶产生一种天然的信任。后来陈栖叶尝试着去结交这座城市里的同类,他才知道圈内很多名媛都是女性公认的好gay蜜,而他如果继续在thu完成本科学业,他说不定也会越来越开朗受欢迎。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和假设。彼时的陈栖叶还沉浸在交到新朋友的喜悦中,每当教官宣布解散,他就迫不及待想把一整天的趣闻都分享给秦戈。
但秦戈这段时间似乎很忙,消息回得并不及时,也不和陈栖叶展开聊。陈栖叶起初并不想打扰秦戈,但秦戈迟迟不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栖叶也着急,就在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给秦戈打了个电话。
陈栖叶身上还穿着迷彩服,后背贴着阳台侧面的墙,望了眼待在宿舍里各忙各的室友们,就匆匆挪开视线,抬头注视窗外的月亮。秦戈十有八九真的遇到了棘手事,电话那头的忙音响了六七下才接起,陈栖叶期待又欣喜地“喂”了一声,秦戈发出一声“嗯”,略带沙哑的嗓音透露出疲惫。
“你没在学校吗?”陈栖叶不由挺直了背。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两个创新班加起来有近三十人考去了浙大,这些天都在朋友圈刷军训动态,唯有秦戈一言不发,毫无动静得像是根本没有参与。
“嗯……我妈病了,我在陪她。”电话那一头的秦戈闭眼,揉了揉酸胀的鼻梁,深吸一口气后长长地叹出来。
陈栖叶的心揪起来了,问秦戈戚渺渺生的是什么病,秦戈并不想和他多谈,只说没事,让他别操心。
“嗯……好。”陈栖叶不多嘴,帮不到秦戈,就不给秦戈添麻烦。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就汇成了一句:“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秦戈为了接电话特意走出病房外,病房内的戚渺渺在住院后没和任何人说任何话,精神衰弱萎靡不振,现下好不容易浅睡过去,秦戈实在是不舍得在她休息时进屋打扰。
而如果不进病房,离秦戈最近的窗户就在走廊的尽头。秦戈步子太沉,走不动,但还是假装自己走到了窗边,沉默了半分钟后说:“嗯,我看到了。”
月光根本照不到他,他还是和陈栖叶说:“今夜月色很美。”
陈栖叶笑了。秦戈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咧开嘴角后治愈的小酒窝,积攒的疲惫虽然没有一扫而光,但也消散了不少。
“护士来了。”秦戈脑袋一侧望向从走廊另一侧走近的人,语气不变道,“他要和我聊聊我妈的情况。”
“好。”陈栖叶不再打扰,乖乖挂断。秦戈垂手,深吸一口气后再仰起头,眼跟前站着的不是护士,而是陆崇。
陆崇和秦戈一样心力憔悴,疲乏和无力全都写在脸上。他之前离开了几日去处理生意和婚事,以戚渺渺现在的状态,他们绝无可能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
而在送秦戈来学校之前,他和戚渺渺刚把所有请柬寄出去,每一封的落款上都有两人的亲笔签名。
陆崇站在秦戈身前,问:“怎么不进去?”
秦戈望了望病房,说:“睡了。”
陆崇又问:“你妈这两天好点了吗?”
“没之前那么厌食了。要是把东西塞到她嘴边,她还是会吃点,没办法,总不能一直打点滴……”秦戈停了一下,补充,“但还是会自言自语。”
陆崇眼底本就发青,听秦戈这么一说,嘴角微微搐动,眼尾发红。
陆崇的目光落在秦戈还没放回兜里的手机,换了个话题:“老爷子那边没瞒住。你外公明天会坐最早的那班飞机来杭城,说要和你当面聊聊。”
秦戈点头,脸部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他是戚家唯一的外孙,但戚渺渺是戚家唯一的女儿。
“想清楚些,别说错话。”陆崇这是在提醒秦戈,山雨欲来,他外公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秦戈没低头,但手指头动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壁纸上的那棵树枝干上系了很多祈福的红绳,和秦戈手腕上戴的一模一样。
“嗯。”秦戈揉了揉鼻梁,说他想好怎么取舍了。
但陆崇对他不放心,怕他做不出正确的抉择,先一步问:“你到底是要你母亲,还是你爸出轨对象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删减的部分请看wb,搜索69
第70章 你才十八九岁
秦戈掏出一根烟。
住院部里不允许抽烟,秦戈就只是把烟衔在齿间,没点燃,抿嘴吸了一口气烟草淡薄的气味,多少算些慰藉。
他还是背靠墙壁的颓惫姿势,陆崇让他去走廊尽头的窗边,他摇摇头,还是走不动。
秦戈问:“为什么要选?”
陆崇说:“你不能太贪心。”
秦戈惨淡一笑,很是头疼。他母亲还躺在病床上衰退消沉,精神恍惚,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就迫不及待替她发问,要秦戈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割裂和取舍。
陆崇没有回避秦戈的目光。眼前的少年虚岁十九,正处在最好的青春年华,他却不复曾经的朝气蓬勃,像是一朝经历成长,又还未全然长大。
陆崇的态度并不似以往那么强硬,握住秦戈的肩头,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才十八九岁,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陆崇还算温和,秦戈完全能想象明天外公勃然大怒的模样,训斥的话和陆崇压在心底里的一模一样。
“你们大人真傲慢。”秦戈算是看透了。哪怕他活到八九十岁,这些大人们还是会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因为他不再年轻了。
不管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他还是他的母亲,解释权和自主性从始至终都不在他们手里,而他的外公、戚渺渺的父亲,甚至不需要出现名字。
他也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和母亲感同身受。以前他不能理解戚渺渺为什么对秦思源念念不忘,他现在明白了,他的母亲曾如娜拉一般勇敢,觉醒后从原生家庭出走,她之后想寻找的未必是秦思源爱过自己的痕迹,而是想探寻秦思源是否是又一堵围城,把自己当玩偶和傀儡。
秦戈抬肩,抖开陆崇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然后掏出钱包打开,把里面不是自己名字的储蓄卡全都取出来,和手腕上的浪琴表与车钥匙一起全数还给陆崇,如他们所愿做出选择,尽管这个选择并没有让他们得偿所愿。
秦戈再一次来到北京是九月中下旬的一个周末。陈栖叶一早就在出口等候,见秦戈从里面出来后跳起来直挥手,以便他能更快地注意到自己。
但秦戈差点没认出来,因为陈栖叶上次送自己来机场时还是腼腆内敛红着眼睛的,二十来天没见,陈栖叶竟活泼了不少,身上洋溢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精气神,笑起来时两颊上的酒窝明显,秦戈一走近,就抬起双手捏扯他的脸颊,大拇指抵在酒窝的凹陷处。
“还以为你会晒黑。”这似乎是秦戈最关心的,然后才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值得陈栖叶高兴的事可多了。除了军训结束后的百团大战,还有院学生会纳新的入选通知。但他和班级里的同学还是不太熟识,和很多军训期间认识的朋友都只是点头之交,但乔音和陈栖叶每天都会约饭,脑洞大的人看到他俩在校园里走动散步,说不定会脑补高冷御姐和她的食草型男友。
陈栖叶很想把乔音介绍给秦戈认识。就像秦戈邀请陈栖叶加入“鸽鸭马鸡兔同笼”那样,陈栖叶也希望自己能结交更多朋友,把他们推荐给秦戈,大家一起吃饭聊天游玩,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窝在公寓里不下床,连吃饭都全靠外卖。
新环境给了陈栖叶积极向上的动力,但秦戈却兴致缺缺,对陈栖叶今明两天的外出规划不感兴趣,说:“先打车回去睡一觉吧。”
陈栖叶还想再争取,碍于秦戈疲惫的面色,还是把话全都咽回肚子。秦戈一回到公寓就把自己摔到床上,倦怠得像是经历跨国航班需要倒时差。他习惯怀里抱着什么入睡,冲陈栖叶招招手,陈栖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还是配合地侧躺,被秦戈从后面搂住,手搭在侧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