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150)

　　温姆道：“龙神有伤在身，又何必淌这浑水。”
　　汉水龙神道：“你胆敢驱使鬼神刺杀本神，本神若是就此退避，龙神颜面何在？”
　　温姆摇了摇头，道：“老身只是警告龙神，所以龙神才能留下这条命，既然龙神执意如此，那就只能跟这群仙道中人陪葬了。”
　　汉水龙神冷笑道：“邪魔歪道，该死的是你。”
　　“冥顽不灵。”温姆举起鬼头杖，五道鬼神便在鬼头杖上浮现，这些鬼神分为五色，按五方立，乃是五个面目狰狞的瘟鬼。
　　汉水龙神一看到这五个鬼神立刻便咬牙切道：“果然是你！”
　　这五个鬼神受温姆驱使，化作腥风直扑汉水龙神。汉水龙神张嘴一声长啸，天龙之音震退邪魔，将五个鬼神都震得倒飞出去。
　　白莲堂和青莲堂的弟子随着温姆一声令下，冲杀上来。人仙道法有限，伤害最大的，还是短兵相接。两派弟子与青莲堂白莲堂弟子战作一团，不时有人落水。而此时，水中也掀起浪花，水中精怪施展水行道法，助剑仙杀敌。
　　又听一声凤鸣龙啸，重羽、留青和惊蛰也加入战场，和白莲教弟子斗作一团。疫虫空中飞舞，见人便咬，五个鬼神又再次扑来，五种诡异的瘟毒袭向汉水龙神。
　　眼见一众剑仙就要遭受重创，一道长风吹开门窗，将疫虫尽数卷走。东方瘟鬼的爪子就要落在汉水龙神身上，却没来由忽然偏转，一爪落在中央瘟鬼的身上，将他身上撕开一个大口，中央瘟鬼的拳头又把北方瘟鬼的脑袋砸了个稀烂。南方瘟鬼一腿踢在西方瘟鬼的侧腰，将他踢成两截，自己也被北方瘟鬼捅了个对穿。
　　五个瘟鬼都有灵智，这一下子便疼得他们不住哀嚎，化作疫气躲进鬼头杖中。汉水龙神正准备显出龙身搏斗，便被面前的场面惊住了。
　　槐序的按在他的肩膀，温和得笑道：“龙神有伤在身，便交给我吧。”
　　温姆的五方瘟鬼遭到重创，令她心神巨震，一直不曾变化的温和神情也变得戒备起来。
　　槐序的身形出现在温姆的眼中的一刹那，温姆便毫不犹豫的举起鬼头杖重重一顿，整个法界虚空都震荡起来，无穷迷雾上涌，遮蔽了视线，下一刻，她的身体便如黄沙一般散落，变作无穷的疫虫四处遁逃。
　　为了拖延时间，五方瘟鬼又被她放出来，穿过迷雾朝槐序扑了过去。
　　槐序也不由得感叹她的机敏，颇有些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意味。
　　“我在楼船中坐这么久，可不是静坐啊。”
　　槐序伸手在虚空一握，青色的天幕便取代了法界迷雾遮掩的天空，巨大的莲花像自楼船下向外展开，形成另外一个法界。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摸透了法界的力量，甚至在其中令造了一个法界。
　　曼陀罗胎藏法界，中台八叶院法印演化而来的法界。
　　温姆所化的疫虫四散而逃，却无一例外撞在法界边缘，被法界之力挡了回去。下一刻这些疫虫又组成温姆的身体，眼见脱身无望，她便不得不斗一斗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封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温姆深吸一口气, 佝偻的身体仿佛充气一般挺拔起来，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悄然消退，青春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宽大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娇俏的面容沉静如水，她右手下垂，指缝中垂下银针。
　　槐序遥遥看着她，知道她已经使出了全力。槐序不知她何时加入的白莲教成为青莲堂之主, 但他青莲圣子的化身已经窥探出青莲堂的修行之法。白莲教虽以五色分五堂，但并非纯粹的五行。
　　比如白莲堂，乃是曾经白莲教精锐所在, 修行的是真空秘典，能借来无生老母的神力，诡秘莫测。而青、红、黑、黄四堂则是后来加入白莲教的妖魔鬼怪、邪魔妖道组建。
　　青莲堂的修行与温姆近乎一脉相承，青莲圣子所习之术, 便是驱使邪气，炼制瘟魔异鬼的法子。槐序曾借着青莲圣子的记忆推演出一部疫神法, 此刻看到温姆近乎返老还童的模样，居然与疫神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槐序无视了五个瘟鬼的攻击，袖子里一道虹光飞出，将五个瘟鬼困在其中, 压缩成五颗晶球悬在空中。一招收拾了瘟鬼，槐序一步跨出，一掌拍向温姆的面门。
　　温姆一扬右手五根银针电光火石间飞射而出，槐序不得不化拍为拂, 大袖上亮起虹光将银针拨开，银针受此一击，当空盘旋着散开，朝槐序周身气机薄弱处扎了下去。
　　这些银针竟如同飞剑一般，虽不及飞剑劈斩得力道，但转破护身罡气，锋锐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槐序轻咦一声，自在珠从袖子里滑落，当空和飞针拼斗起来。
　　温姆道：“老身未入道时，乃是一医女。医者治人，却也杀人。老身入道后，不敢忘本，便请大宗师品鉴这三百六十五根追命针。”
　　温姆揭开腰上的药箱，自药箱中飞出三百六十根银针，瞬息便电射向槐序。
　　自在珠的念珠数量可比不上追命针，槐序可不想体会被飞针刺穴的可怕滋味，当下用了个代形之术，在原地留下一个草偶，被飞针扎个通透，整个人已经移到另一处。
　　有条不紊的祭起七宝枝，七宝枝在他头顶为他垂下千万缕虹丝。自在珠也飞了起来，在他周身盘旋，犹如星辰一般，把他周身防御得铁桶一般。
　　温姆脸色难看起来，有七宝枝防御，她怎么可能攻破槐序的防御，伤到他的本体。但温姆另有招数，追命针方向一转，杀向与白莲教弟子拼斗的剑仙。
　　槐序无奈，只好把七宝枝投了过去，挡住追命针。
　　温姆已经踏空而来，鬼头杖虚空一点，疫气凝成罗网朝槐序缚了过去。槐序手上垂下一道虹光，在身前轻轻一划，虚空仿佛一块琉璃一般被切开，飞近的疫气尽数被虚空吞噬。
　　槐序左手平平伸出，运转三才，外合天地人、内合精气神，大空印轻轻击出，便有虚空破灭的可怕意境。
　　温姆张口一吐，一团雾气挡在身前，大空印穿过雾气，却击了个空，把虚空打得琉璃粉碎。而温姆已经化作疫虫在槐序身前飞散，复在槐序身前聚合，鬼头杖点向槐序的胸口。
　　槐序不闪不避，整个人一瞬间仿佛变成枯木，只有拇指指尖一点泛着青色，他的指尖与鬼头杖点在一起。
　　喀嚓一声，鬼头杖从中裂开。
　　槐序闷哼一声，一脚踩得虚空震荡，卸去劲力。而温姆则一口血箭喷出，倒飞而出。
　　温姆勉强稳住身形，道：“这是什么道术，竟能一指将我散瘟杖从中劈开。”
　　槐序吐出一口浊气，道：“这是一心印。你倒用心机巧，尽然借机将散瘟杖中的瘟种打入我的体内。”
　　槐序的拇指第一个指节都发着诡异的青黄色，手指上有一卷碧光环绕，牢牢将瘟种锁在指节前，无法深入。
　　槐序的法力几度冲刷，都无法将瘟种抹去，不由得狠下心来，拇指第一节咔嚓一声断落，被他施以重重封印，方收入囊中。
　　缺了一截的拇指不见流血，反而在缓缓生长。
　　趁着这个功夫，温姆药箱中溢出绿光，治疗着浑身崩裂的伤口。
　　槐序吸了一口气，道：“不坏，但也到此为止了。如果你没有别的招，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槐序的身影就已经模糊了起来。温姆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死亡的阴云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起来，她明白：挡不住，就一定会死。
　　温姆张口长啸，她的额头忽然浮现一缕白色的火焰，如同绽放的莲花一般。火焰剧烈的燃烧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界投射进法界，温姆自己布置的法界没有阻拦，而槐序布置曼陀罗法界无法阻拦。这股巨大的力量投射到温姆身上，她额头的火焰迅速蔓延全身。
　　火焰退去，温姆身后浮现出一个头戴冕冠的虚幻人影，无尽黑暗、灾劫、死亡的气息从这个人影身上散发出来。这个虚幻的影子伸手虚空一指，无尽的灾劫之气化作无形之刃斩向槐序。
　　槐序变得模糊的身影彻底在虚空中消失，灾劫之刃斩空了。下一刻，一道金光刺破虚空，直奔温姆的没心。
　　温姆后退，而她身后的幻影却顶上前来，被金光将头颅点了个粉碎。但失去头颅的幻影却恍如无事一般，伸手朝虚空中的槐序抓来。
　　槐序闻到那股灾劫的气息便明白这其中的凶险，灾劫乃是仙道中人清静之身的克星。若是被她抓牢，或许性命无碍，但灾劫之气深入体内，日后便有无穷的不顺遂。
　　槐序再次后退，仔细打量着这幻影，嗅到了其中属于无生老母的气息，道：“这是你借来的无生老母的力量？”
　　温姆咳嗽一声，道：“这也是我的力量，等到天下一统，神道统领人道，我便是灾劫之主。”
　　槐序明白了，这是隶属于无生老母的虚幻的神位，之所以虚幻而不是真实，是因为白莲教的地上神国还没有建成，但是北地被无生老母的规则笼罩，已经可以借此显化出虚幻的神位，使用神力了。
　　只是仙道与神道有些相冲，便只能在身外凝结神体，而无法与自身合为一体。
　　说话间，这虚幻的神体破碎的头颅已经长好，漆黑的眼睛盯住了槐序所在之处。槐序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降临在自己身周，毫不犹豫的再次挪移。
　　前脚离开，后脚便见他立足虚空莫名其妙的崩裂开来，若非走得急，槐序都要陷进去。
　　槐序道：“诡异的神力，但你接受了这股神力，便会成为无生老母在人间的傀儡。你每深入掌握一点神位，凝聚一点神力，都会不断促使你成为无生老母的傀儡，到最后，你便不是你了。”
　　温姆笑了起来，道：“你根本不明白，地上神国建成之后，真空家乡便是我们的灵山，你修行佛法，便成了佛的傀儡了吗？”
　　槐序摇了摇头，道：“不明白的是你，佛是觉悟之道，而无生老母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吗？”
　　温姆嗤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些和尚，只会卖弄唇舌，多说无益，分生死吧！”
　　槐序暗叹一声，一股无力感浮上心头。堂堂巅峰境界的地仙，居然被无生老母蒙蔽了一切理智，难免叫他有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既然逼出来温姆这一手，槐序也不再留情。
　　温姆催使着灾劫之主的幻影，这神影猛地扑向槐序，灾劫之气扑面而来。
　　槐序不再闪避，念动真言，手捏莲花，向前一指，一朵金花在他指尖绽放，随后花上上生光，光上生花，眨眼之间，便化作一边金海，将灾劫之主裹在其中。
　　灾劫之主引动灾劫之力，眨眼间便破碎无数金花，但金花眨眼又生出更多，并不畏惧灾劫。
　　温姆连连催动灾劫之主，都无法冲出花海。震惊道：“这是什么。”
　　“这是地藏花。”
　　槐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僵硬转头，便见槐序已经站在她的身侧。
　　“我得大尊传法，方修行至今。这花是地藏的精神，也是我的精神。”
　　说罢，槐序微微一笑，言道：“你要与我分生死，我却不与你分生死，只请你去轮回中走一遭。”
　　槐序朝她屈指一点，摩耶三相禅光便卷了上去。光芒消散，虚空中只有一颗光明种熠熠生辉。
　　“什么时候光明种发芽开花了，什么时候就是你重新出世的时候。”
　　槐序收起光明种，把目光对向了灾劫之主。这个棘手的神影实在是难以解决的东西，即便是将它消灭了，也会重新凝聚。槐序转了转眼睛，心道：他们能从无生老母那借用神力，莫非我便不能借用师尊的神力吗。
　　想出办法，他便眉眼弯弯，不断消磨灾劫之主的力量，等它衰落到极点，便念动真言，把它打入阴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