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好,人好的事情,偏偏允禔不是很好。
他刚被师傅的授课折磨得欲死欲仙,好不容易出来,就看到殿外的太子一行人。且看起来,明显是来蹲守他的。
允禔很沉默。
在听完了允礽的来意后,他更加沉默。
他看着左边的允礽,再看着右边的贾珠,最终看向站在他俩身后的格图肯和曹珍,“你俩不劝劝太子吗?”
格图肯心里腹诽,这里整整三个伴读,为什么偏偏问后头的两个,却还是不得不笑着说道:“大皇子,太子殿下的做法也……”他哽住,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曹珍连忙补了一句,“无可厚非。”
他们也只得这般说。
这是太子殿下的主意,他们身为太子殿下的伴读,难不成还可以对着干吗?
没看贾珠都顺着太子的心意说话。
格图肯和曹珍完全没想过,这是一开始便是贾珠提出来的。在他们眼中内敛安静的贾珠,可不是这般促狭的人。
“无可厚非?”大皇子大为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叫本皇子给二弟这小崽子办谢师宴,这叫无可厚非?”
允礽不满意地看着允禔,“大哥你这就叫不尊师长!”
允禔想跳脚,“什么叫不尊师长?就算我想尊,但也不是尊你这小胖子吧?”他的眼神在允礽的小脑袋上来回逡巡,又比划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材,暗示了两人的身高差是一道多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倒不是说大皇子不感激当日二弟对自己的帮助,他本来也打算送份谢礼什么的,可是谢师宴那可就大大的不同。
小孩子总是看重些奇奇怪怪的尊严问题。
在大皇子看来,要是办了这个谢师宴的话,允礽岂非又要更得意了?
贾珠忍住笑意,轻声说道:“大皇子,端看一个人是否能成为师傅,并非是看他们的外貌长相,也不是看他们的年龄身高,而是要看他们对自己是否有益处,是否当真教导了什么。太子殿下当初为大皇子悉心指点,若要从这点来说,大皇子的确应当谢过太子殿下的帮助。”
允禔听完贾珠的话,觉得合理,又很不合理。
允禔继续跳脚。
允禔指着贾珠说道:“不成。阿珠说的话不算数,你惯来是站在二弟那头的,只会给他说好话。”
“哪有的事,阿珠是站在道理的一方说话。”
允礽甜滋滋地说道。
而他,就是最大的道理。
大皇子已经不想给允礽眼神了,以自己强壮的身材从他们几个人的包围圈中迅速溜走,那狼狈的身影看起来真像是被什么追堵了般。
他才一点都不会相信阿珠的意见呢,阿珠肯定是给臭弟弟说话的!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允禔思索着允礽可能会追去乾西五所,索性就不回这里,而是一路冲到了延禧宫,抱着正在插花的惠嫔哀嚎,“额娘啊,儿子昨日就说有不祥之兆,可是额娘都不信我,今儿我可是惨了……”
他抱着额娘嘟嘟囔囔,实在是可怜极了。
他就说为何昨日会感觉到那股恶寒,原来就是从允礽这臭小子那里来的!
“咔嚓——”
惠嫔剪断枝叶,端详着手里头的这朵花,半晌,才把剪子放下,看向一直在制造噪音的允禔,“额娘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允禔瞪大了眼,一脸额娘为何要害我的表情。
惠嫔一颗暴栗敲在了允禔的脑门上,“太子是不是帮过你?”
允禔不情不愿地说道:“是。”
“既然太子真的帮过你,你便热热闹闹地请他一回又如何?”惠嫔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说是不是师傅的问题,就当做是回礼。顺带将几个兄弟姐妹也请来热闹热闹。”
允禔吃惊地说道:“额娘,小三小四这几个都离不开奶娘,往下的更不用说了,请了他们也未必来。”
惠嫔淡笑着说道:“担心这个做什么?你请你的,想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也便罢了。听话。”
允禔听到惠嫔这句听话,搔了搔脸,知道额娘不会害自己,也就认了。
就还是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这么一来,二弟肯定会以为我服输了,以后都要骑在我的头上装师傅呢。”
惠嫔无所谓地摸了摸允禔的脑袋,摇了摇头,“倘若是太子真的能认这一辈子,对你可大有好处。”
允禔皱着小脸,就好似是吃到了什么苦涩的东西那般皱巴巴的,“我才不要。”哼,允礽那小家伙惯来自信得意,若是真有这层关系,怕是要得意一辈子!
他每次看到允礽翘尾巴的时候,就很想拽一拽他那根不存在的尾巴。
看能不能把臭小子扯下来。
此时此刻,大皇子心里涌现了和康煦帝一样的冲动。
哪可能兄友弟恭?
他想把允礽按着揍小肉屁股。
狠狠地,大大地揍。
…
毓庆宫收到乾西五所送来的拜帖时,荣国府自然也是收到了。
这对贾珠而言,便是难得有趣。
在大皇子的眼中,好似觉得贾珠跟随允礽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
贾珠看着这帖里大皇子飞舞的字迹,其中的咬牙切齿都要泄露出来了,他摸了摸鼻子,此前给太子殿下说话,怕是给大皇子惦记上了。
他将帖子收起来,面对着铜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
“珠大爷,太太着人来问,快要出发了。”
贾珠捋了捋袖子,淡笑着说道:“这便来。”
难得的一日休息,遇上了贾珍的宴请,再加之之前这位兄长的多次邀约,贾珠自然不可能再婉拒。
除却贾珠外,这回贾母,王夫人与张夫人也一起同去。
这叫原本兴奋的贾琏一下子就恹恹了。
从荣国府去东府,他们先是上了轿子,到了门外,再换做是马车,这一路上换过几回,这才真正入了宁国府的大门。
这回除却贾府来的人,宁国府还宴请了交情甚密的亲戚朋友。
宁国府的门前来客络绎不绝,贾珠都能感觉到那热闹的氛围。逃离了张夫人,躲在贾珠马车上的贾琏按捺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几眼,兴致勃勃地说道:“珠大哥,这看起来可真是热闹,东府真是大手笔。”
他说这话,满是调侃。
元春斜睨了他一眼,点了点他的小脸蛋,“这话在这马车内说得,出去了可莫要说了,别让珍大哥听了心里不高兴。”
贾琏笑嘻嘻地点头,“莫要担心,我这嘴巴可牢固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头清楚得很。”
这小孩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摇头晃脑,真真是得意可爱。
元春被他逗笑了,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待一系列繁杂的礼数过后,他们被邀入了宁国府。
因着荣国府与宁国府本就是一家,王夫人与张夫人来到后,自然被宁国府上忙碌的景象抓去帮忙,只贾母一路带着几个小孩被迎去了正堂。
这偌大的堂内,坐着好些个太太夫人,贾母在这其中的身份也算不得低,众人纷纷起身问候,重新落座后,贾珠元春等几个小孩,便落入了众夫人太太的眼中。贾珠沉稳内敛,元春落落大方,贾琏活泼聪慧,三小儿各有各的长处,落在他们的眼中,自是赞叹不已。
贾珠被王老夫人抱在怀里揉搓,“乖孙都这般大了,怎还是这般害羞?”老太太在外孙的耳边笑话,这声音轻轻的,只有贾珠能听到。
他有些羞怯地同王老夫人说话,“外祖母,珠儿好久没见到您了,想外祖母。”
王老夫人对贾珠这个乖外孙惯来是疼爱的,闻言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元春笑眯眯地坐在贾母的边上看他笑话,刚才外祖母也将她好一番揉搓,元春好不容易才逃到祖母的身旁咧。
除开他们几个外,堂中另有几个孩子,或是王家,或是各皇亲国戚,沾亲带故,多少是有些来头。
贾珠囫囵记住他们的名字,只觉得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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