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前辈大学学的专业偏向于电机工程方向?”
夏油杰好奇道:“最近好像一直在旁听些其他学科的内容呢。”
“就当是开拓思路好啦。”
远山湊说:“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里,我会靠着这些知识发现咒术师的秘密呢。”
这也太自信了,夏油杰想,让任何一个传统的咒术师听到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可这样的话从前辈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就有无限的说服力。
他提着拉杆箱走出车站,从这里到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另一边,远山湊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莱耶斯教授的视频共享。
虽说是关于精神生理学的研究,但为了照顾到大多数第一次听课的人,这一次的公开课只有很基础的内容。
「人体内的神经信号传递本质上可以归结于多种生物电化学反应。」
视频当中,一位留着短发佩戴黑框眼镜的女教授正对着屏幕侃侃而谈:“像是视觉、听觉和味觉,人类五感的构建在本质上都是基于这种方法。由感受器官接收到外界刺激,并将生物电信号通过神经鞘凸传递到大脑……通过大脑的处理和分析,我们就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知觉。”
而倘若干涉这种分析过程或者传递过程,人类的五感就会发生错乱。
比如吃到毒蘑菇的时候会产生幻觉,扰乱耳蜗前庭神经会让人失去辨别方位的能力,像是远山湊之前那样使用一种γ-氨基丁酸来扰乱味觉同样也是使用了类似的干涉原理。
某种意义上,大脑很精密,却同样又很好欺骗。
远山湊将屏幕分了一半,另外半边屏幕打开了聊天窗,夏油杰发来了几张街景,皑皑白雪笼罩着街道,周围的建筑物屋顶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京都很少有这么大的雪,五条悟也收到了消息,闹着说自己明年冬天一定要来玩。
「大多数人的五感都是相对固定的,但也有科学家们从一小部分的人类身上观测到了特殊的现象。比方说有人能够“听到”音乐的颜色,也有人能够将声音和味道关联在一起,这种现象虽然不常见,但放眼到整个世界的话也并非孤例。」
「学者们将这种现象称之为联觉。」
十九世纪末,就已经有不少专家学者开始关注这种奇异的生理现象。联觉(synesthesia)现象往往终生具备[1],持久而难以自我控制,学术界目前还没有明确联觉反应的详细原理,但一个可靠的推测是,这可能和大脑当中某种神经刺激触发了多个分析模块有关。
“就像是在按下钢琴琴键C的时候,不小心也碰到了旁边的琴键D,所以乐器就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
莱耶斯教授笑了一下:“当然,这个比喻也有不恰当的地方——但希望能够方便大家了解到联觉现象的发生。”
夏油杰走在雪地里。
呼吸呵出白气,松软的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小时候他很喜欢那种一个人在雪地里留下脚印时的感觉,也曾经为此天刚蒙蒙亮就赶到学校,只为了在操场上留下第一串痕迹。
——夏油君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吗?
是哦。
——那么那个也是你留下的了?
夏油杰顺着同学的目光看过去,雪地当中有一道长长的、突兀的辙痕。
“你们在说什么呢!那么大,怎么可能是夏油留下来的痕迹,除非他躺在操场上打滚。”
“是有车轮压过了那里吧!”
“好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东西……”
“但是大家明明都来得很早,还有人来的比我们更早吗?”
夏油杰的视线追着那道辙痕看过去,咒灵拖曳着巨大的尾巴,将操场上原本平整的雪地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迹。
“好奇怪哦……说不定会成为咱们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说什么呢,至少要先把剩下的六大不可思议找到才行。”
“有趣不就好了嘛!你说对不对,夏油?”
“……夏油?”
好恶心。
恶心得想吐。
能够看见怪物的小学生转过头来,冲着大家露出笑容:“抱歉,刚刚有点走神……等一下大家再一起出去堆雪人好了。”
“好耶!”
“我要堆一个超大号的!”
话题被轻松地揭过去了。
到家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夏油杰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对方表示家里做了他爱吃的荞麦面,如果还想吃什么东西也可以再添一些;父母给买了新的冬衣,回家以后正好可以试试看尺寸合不合适,毕竟一年没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咒术高专为什么暑假不能放假啊,总是做些咒术师和咒灵之类的事情,听说还经常有可能要受伤,爸爸和妈妈每天每天都非常担心……
“东京什么东西都能吃到,反倒有点想念家里的味道了。”
夏油杰熟练地安抚着自己的父母:“毕竟每天都要穿制服,其实也不是很缺衣服……高专的制服有特殊设计,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可以穿,而且我作为咒术师很厉害,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受伤了。”
“哎!小时候还总是浑身是伤地回家,那时候我总怀疑你和附近的不良打架——”
夏油杰:“哈哈,毕竟现在已经长大了嘛。”
……和不良打架倒确实时有发生,只不过那群家伙根本打不赢自己,不管来多少人都难逃被修理的命运,根本形成不了威胁。
雪下得很大,他又没有无下限,肩膀和刘海上很快就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五条悟曾经多次建议过他可以让咒灵飞在自己的头顶上当作雨伞,但夏油杰每一次都笑眯眯地拒绝了对方,说是“这样的话在非术师的眼里会显得很奇怪”。
“要是有雪在头顶上跟着人飘,那样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他皱起眉头,笑着rua了一把五条悟的头发:“说不定会因此而生出新的都市传说哦。”
这是去年冬天发生的事,五条悟当时显得一脸不爽,他说一句话对方能蹦出十句来反驳,可今年下雨的时候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撑起了伞——他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
夏油杰顿时萌生出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叹。
父母早早就等在家里,空气当中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一闻就知道是他小时候爱吃的口味。夏油杰敲了敲门,门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门把手轻轻转动,紧接着,无比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睁大了眼睛。
盘踞在父母身上的、生长着触手和脓疮的“那种东西”,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呢喃。
【爸爸和妈妈】
「パパとママ」
【每天每天都】
「まいにちまいにち」
【非常担心……】
「心配する——」
“……阿杰?”
母亲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快进来啊?”
“……嗯。”
夏油杰前踏一步,咒力的波动以自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他调整着表情,最终露出一幅令人放心的笑容:“我回来了。”
*
一年难得回几天家,父母热情地表示要临时加几道菜,“再等一等马上就能做好”,“你爸爸打算今天亲自下厨露一手呢”!
他疲倦而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借口说自己舟车劳顿有些累,拖着箱子回到了房间里。
握在手中的是一颗普通人看不到的咒灵玉。
咒灵与当中滚动着暗沉的感情,他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从未想过会诞生在自己家里;夜蛾正道老师曾经和父母沟通过关于咒灵的事,夏油杰自己也说过一些,只是由于父母是非术师,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含混其辞,用“任务很忙碌,有些辛苦”以及“但我和五条同学都很强所以不会有问题”这类的说法来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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