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刚刚一进门便发觉了蹊跷。
这里明明是薛凡点的客房,可结果现在里面放的全是自己的行李,从床上的书,到桌上的背包、手机,直接一比一给他从隔壁搬过来。
薛凡点摸了摸脖子:“就你走之后,乔治出来跟我说还是担心你闻到味道不舒服,打算跟你换个房间,让你去他卧室睡,但我觉得你多半不喜欢他那儿,就说要么你睡我这间,我去他卧室……”
李银:“所以现在乔治把我东西拿过来,你已经搬去他卧室了?”
“啊,我其实也说了不用他帮忙,等我洗完澡出来我们自己换就行,但他就……挺热心的……”
薛凡点现在有点像隐约觉得自己犯了错,但又不知道具体错在哪儿的小孩,就指望李银多说两句,给他指点指点迷津。
可结果李银听完就一个字:“行。”
也就是说,乔治不仅对他起了疑,还借着换房间的由头直接搜了他的东西。
是为了确保他们手里没有刀枪这类自卫的器械吗?
李银一时冷汗涔涔。
虽然还没看见实据,但乔治仅仅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已经敏感到又是翻包,又是不惜撕人设探口风,整件事情感觉基本已经八九不离十。
只怕这次他们两个真成了案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
薛凡点见好友一直不说话,那叫个抓心挠肝,追着就想问到底怎么个事:“你刚是去哪儿了,说回来要给我说啥?”
李银下意识要答,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忽然闪过乔治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整个人瞬间冷却。
别管因为什么。
总之乔治明显是讹定他们,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的了。光他自己演戏就已经精疲力尽,这时候再拖一个下水只能是增加变量,多添一道催命符。
指不定等会儿薛凡点刚出房门就要因为演技不够硬被乔治做了。
手机没有信号,哪怕说了他们两个现在立刻马上连夜出走,从乔治家离镇口也有整整二十公里路。
他们没有车,只有脚,还人生地不熟。
就算在不被追上的前提下走完路程到了镇口,到时候又真的会有人愿意接受他们的求助,载他们出北荒公路吗?
恐怕不见得。
对这里的镇民来说,乔治才是邻居,而他们只是些不知名的外来客。
至此李银才算真正明白,原来所有来到这里的外乡人都会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他很快在心中打定主意。
他现在不仅不能告诉薛凡点,还得最大限度地保证薛凡点的“纯洁性”,利用薛凡点打掩护!
于是当乔治坐在客厅等到薛凡点从房间里出来时,薛凡点的脸色并不如他想象中凝重,而是带着种莫名的古怪,像是有什么事想不通却又难以开口。
乔治猜不透李银究竟说了什么,只能主动坦白:“嘿,我刚可能有些太心急想和李说话,结果让他觉得冒犯了,他有提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薛凡点见这人果然如李银所说多半在外面等他,越发一言难尽:“确实是冒犯,他说……”
“什么?”
薛凡点后半句声音太小,乔治没听清,着急让他重复。
薛凡点也是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态度了。
虽说他之前是怀疑过乔治,但他后面看见乔治那些自录视频、情|趣|用|品还以为危机已经解除,连着转悠好几圈,才特有使命感地坐到桌对面,严肃而又诚恳道。
“他说你性骚扰他,还说希望我来找你谈谈。”
乔治:“?”
乔治:“…………”
…
当天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乔治现在就住他隔壁的缘故,李银躺在靠墙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生,干脆不睡了,望着天花板直挺挺躺到后半夜。
感觉差不多时,李银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
凌晨四点,时间正正好。
他轻手轻脚翻身从床榻下来,一路走到桌边拆出那根塞在背包边缘内芯里的铁丝。
托国外乱七八糟治安差、不便利的福,李银移民出来的第一年就研究会了自己用铁丝开锁。
而现在显而易见,他打算撬乔治家里的锁了。
因为他琢磨了一晚上。
有些事情可以明哲保身冷漠处理,但既然没有退路了,那么这件事他觉得他是可以做的。
那位女背包客,从她“离开”到他们入住间隔的时间很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许他现在找找,那位女士还能有一线生机。
尽管李银知道这样很冒险。
第16章
2006年5月5日。
今天应该是我在南塔最后一次写日记了。
其实现在也才刚过4号晚上12点,我躺在乔治卧室里很难得地失了眠,因为今天李银在房间里给我交代了很多。
他让我一定装好不知道乔治能听懂中文,如果实在把握不住,就偶尔抱怨乔治两句;
还让我不要再继续用乔治的笔记本了。
直接把网线插到自己计算机上,多跟社里沟通进度,装作人缘很好的样子,顺便告诉乔治已经跟领导打过招呼,到时会在专栏文案向他这位提供食宿的满分地陪鸣谢,为他招揽更多客人;
(但这完全是没影的瞎扯,能不能选上都还两说呢,领导除了回那一封邮件让我再接再厉,后面再没搭理过我,估计是其他同事也给他传了选题)
他还说乔治现在肯定就在外面等我,让我出去说他觉得乔治性骚扰他,跟乔治谈谈,具体怎么谈他不管;
(天知道我有多震撼,不过既然李银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乔治下半身这方面的确没啥信誉)
也让我下次把下绿洲的攀岩路线弄难点,爬的时候把上衣脱了;
尽量不要受伤,他已经残废了,不能再废一个;
最后还叮嘱我用完计算机,要把计算机留在客厅的吧台上,可能晚一点他也打算用?
反正全是些听起来比较杂乱,没有前因后果的事。
等我实在忍不住,又开始追问之前要说的到底是什么,李银才说是他计划7号从乔治家离开,中间空出来的这两天随我怎么去无人区拍照片都可以。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7号,他没说,也让我别问。
只说到时候他会给我信号,然后我就给乔治说杂志社传唤我们得回去了。
他明显对我们离开这里是有一套计划的。
水至清则无鱼,乔治想多挣钱我们来之前就设想过,说实话我们也不太在意这点,但现在他有了计划,就说明事情可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变化,有了一些麻烦。
乔治大约并不能让我们如愿随时离开。
其实我能看出乔治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可表里不一也分程度,很多人都表里不一,就没几个一的,我不确定乔治是哪种,而现在李银看起来也并不想我知道,说明如果我知道这件事,多半也会直接导致麻烦发生。
可能和他家里的基因有关系,总之李银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所以当李银问我能不能不带脑子听他话干活,我当然点头。
他总能把我的反应考虑得很仔细,我需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听命行事。
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这是一种信号,应该会很有默契!
Ps:噢,包括写日记这事其实也是李银喊停的。
虽然没说原因,但我觉得还是乔治,毕竟这人能听懂中文,很难讲他会不会也看得懂,而且换房间动行李这事绝对也让李银不太舒服,只是需要谨慎到这程度,肯定也不是动动行李这么简单,乔治问题估计还挺严重,我得振作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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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相信的其实不是你直接告诉他的,而是他们自己推断出来的。
李银不想给薛凡点解释太多,比起一股脑塞给他,让他根本消化不了,露出破绽,不如放人自己慢慢琢磨来得自然。
不知才能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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