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他的和许小真都很稚嫩,许小真搂住他的脖子,冲着镜头灿烂地笑,他则是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画质模糊,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古董。
顾延野看着,盯了好一会儿,指甲戳在屏幕上那个一脸不耐的少年脸上,恨不得把他戳死,质问:“笑啊!笑啊!你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要那么一直对许小真?
为什么?
顾延野以为许小真那五年过得总不会比他在时候还差。
结果为了他自杀,挖掉腺体,难产,孩子死了……
为什么,小真?
为什么你因我过得这么痛苦,再见面的时候还能笑着爱我?
为什么能承受所有苦难之后,还能站在我面前风轻云淡,像讲笑话一样编织虚假的过往。
为什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呢?
顾延野不敢想其中发生任何变故,他的小真就死了,他那么好的小真,脸色变得苍白,身体逐渐僵硬,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也不会发出声音。
变成一具无人在意的骸骨,一个人冷冰冰埋在地下,任由虫子啃食。
顾延野心悸,发抖,大脑嗡鸣。
“药物注射期间的记忆消失。”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心跳加速。”
顾延野再度回忆起自己的谎言,像一把刀血淋淋扎在胸口,将他剖尸,恶心的他想吐。
他的小真,因为他受过那么多苦的小真,又被他骗了。
他他妈的像骗个傻子一样,把许小真那颗真心骗得团团转!
他才是最大的傻逼!自以为聪明的傻逼!
许小真怎么不捅死他这个傻逼!!
他们走到这个地步,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他自己,是他把许小真逼到绝路上的!是他把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越推越远!是他,杀死了他们的女儿!
顾延野的看着屏保的视线逐渐模糊,想抚摸上面许小真的脸,却不敢触碰。
小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短短半个月,许小真的通话记录足足有四百多通。
顾延野把通话记录调出来,一通一通地听。
他听许小真从冷静到崩溃,从条理清晰地报警,到语句颠倒的求助。
小真,他哭得好难过。
顾延野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竟然对这一些视若无睹。
他是行凶的刽子手,而正义的警察署,没有人来救可怜的小真。
漆黑的房间里,带着电流的哭声细细密密钻进顾延野的耳朵里,一声声的呼救。
他坐着,被浓稠的夜色模糊神色,只有星星闪闪的烟头偶尔散发些许光亮,然后把烈酒灌进喉咙。
满地都是喝空的金酒和威士忌的瓶子,香烟和雪茄的灰烬。
顾延野只能一遍又一遍,用这些东西凌迟自己。
“你好,我叫许小真,身份证号1806……”
“我被囚禁了,请救救我,位置是……”
“救我,救救我,明光路99号,我被关起来了……”
“救我,明光路99号,我关起来了被,有人能……”
直到他听到最后一通,和沈冽的电话,是在许小真刺杀他之前,是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小真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顾延野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
他盯着掌心出神。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很轻,很熟悉,着急地问他:“周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小真!
顾延野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真了。
突然,门被砰砰敲响,对方几乎是在凶狠地砸门。
顾延野回神,把掌心的血擦掉,用指尖碾灭烟蒂,开了灯,将人放了进来。
沈冽浑身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来,进来就抓着顾延野的领子质问:“我哥呢?你把我哥藏哪儿去了?”
沈冽染成银色的发丝挑了几缕卷成松散的卷发,此刻有些散乱,单边锆石丝带耳坠垂在肩上。
穿着件象牙白提花水晶缎的衣服,像流动的水波,领口蓬起了荷叶边,脖子上是珍珠围绕一圈系上的项圈,露出大片雪白惹眼的肌肤,锁骨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闪烁钻石粉的光泽。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做了裸粉色的果冻指甲。
他像个盛装出席婚礼的新娘,疯狂追问自己逃婚新郎的下落。
顾延野憎恶地看着他,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你个骚狐狸精,你哥已经不在了,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沈冽好像疯了一样,和顾延野撕打起来,一遍一遍问他哥的下落:“他在哪儿?他不可能不在!我明明去救他了!为什么都是血?为什么!”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招招都往死里打,没多一会儿都挂了彩,顾延野有伤在身,逐渐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
别墅在许小真走后,彻底荒废,佣人和管家撤出别墅,里面保持原样,沈冽已经等到三天了,他要把他哥带走,他已经惩罚过哥哥了!
在巨大的绝望之后,哥哥看到他,会更加欣喜若狂,会把他当成更重要的救命稻草。
以后他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他要哥哥永远离不开他!
沈冽在那间别墅里,抱着血液早就干涸的床单,待了整整三天。
他不相信顾延野会放许小真离开,所以学校那边,他查都没查过,如果他但凡去一趟,大概就能知道,许小真不仅参加了期末考核,还回去拿过机票。
“为什么?我哥为什么不见了!”
他好像只会问这一句话,他怕,怕床上的血是他哥的,那么多血,会死的,哥哥,哥哥!
顾延野猜沈冽这个蠢货根本没去过学校,冷笑:“你哥死了,他捅了我一刀想杀我,然后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摔死了。”
沈冽愣住了,冷不防挨了顾延野一拳,他不敢相信,眼泪大颗大颗成串地滚落,心脏也好像被人撕裂:“——你放屁!你这个畜生!我哥不会死!我要杀了你!!”
他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在一起了,他也知道顾延野背叛许小真要和别人结婚了,但他不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还有过那么一段感情,更不知道许小真还受过别的伤害。
沈冽想,只是男朋友的背叛,只是被囚禁,不会把人逼死的,不会的……
顾延野掐着他的喉咙:“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
他把人拖到桌子前,点开通话记录,许小真绝望的求救和沈冽冷漠的指责再次回响在房间里。
“我们都是畜生。”顾延野说。
他胸前的伤口暴露在沈冽面前,沈冽不得不信他说的话也许有七分真。
沈冽失去力气,狼狈地匍匐在地板上,他顾不得什么表情管理,什么要睁着眼睛哭,什么要眼泪要一颗一颗掉,他只会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他说好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他不守承诺,我只是给他一点惩罚,我不会对他太过分的!
我不信他死了!我哥没死!你骗我!为什么会死?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告诉他你打我。”
他爬起来,又手脚发软地倒回地上:“哥,我哭了,我哭得好厉害,你不是最怕我哭吗?你不是最疼小冽吗?你出来好不好?我以后都听话,我再也不恨你了,我以后都对你好。”
顾延野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恶心,好像看到了他自己。
他们即使像两条疯狗一样祈求许小真回来,也再不能挽回了。
他是始作俑者,沈冽是向许小真捅出最后一刀的人,他们都恶心!
他拨通了电话,吩咐了几句。
沈冽神志回笼,终于扶着桌边站起来:“我哥不会死,一切都是你为了独占他谎言而已,我会把他找回来。”
“你没这个机会了。”顾延野说我,几个亲卫从外面涌进来,训练有素地把沈冽绑起来。
“你的脑子和精神可能有些问题,去精神病院看看吧。”
顾延野不会再给沈冽机会,让他接近许小真,和他一样,再次伤害许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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