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上课。
他坐在床上,正盯着某处发愣,听到房门那边传来一声响动,整个人像是突然受到惊吓的猫,瞬间起了精神。
见来人是张散,他又安静了下来。
张散手里提了袋还冒着热气的糯米团子,又给豆浆插上吸管,放到李子越书桌前:“没加糖,记得吃。”
李子越:“?”
张散提起书包,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一撮头发,抿嘴浅笑:“谢谢你愿意接纳我,室友。”
李子越呆住,见张散已经出门上课去了。
“……?”今早原本想和张散说换宿舍的。
李子越坐在教室里,嘴里嚼着糯米,听旁边王自鹏在哀嚎作业太多。
……还是算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毕竟……一口温热豆浆下肚,李子越有点纳闷。
他怎么知道他喝豆浆不加糖?
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今天是年前补课最后一天,接下来他们会迎来约摸一周的新年假期,再返校继续年后的补课。
李子越算着这一周可以再下个副本。
至于新年。
他已经好久没留在虚拟世界过新年了。
李子越盯着试卷发呆。
还剩小半杯的豆浆在他手中缓慢变冷。
他坐在靠窗位置,窗户露了个缝隙,冷风顺着那处跑进来,缠绕在他微微发红的指尖。
上次过新年是什么感觉?
他记得那天学姐把他们几个人叫出来。
“既然都过年了,就不提什么下不下副本了,新年还要下副本多可怜啊,”学姐提了一箱烟花,“也不提学习了。”
她把李子越正在写的试卷抽出来,看着上面规整的作答,不禁落泪:“你们这几个人当初高考时但凡有老幺一半厉害,也不至于考那点分数。”
“我考了600+,”白学长抗议,“怎么说也是个能看过去的分数了吧?”
“610-640是一个档,640以上10分一个档,你自己算算你和老幺差了几个档,”学姐笑骂,“好了,今晚老二说他来做年夜饭,大家等会儿过去帮忙,吃完饭出来放烟花。”
那时候李子越还没有一塌糊涂的英语和语文,他认真备战高考,考虑上哪所大学,读哪个专业。
他以为自己原本就生于这个世界,是里面最普通的一份子。
那次的烟花是新年的序幕,也开启了他崭新的,藏有荣誉、鲜血、颓丧、沉默的人生。
五颜六色的光照亮大半个昏暗的夜幕,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也会如这烟花。
一瞬间升空,极其夸张夺目地绽放。
随后火光迅速消逝,残留的火药抹黑了一方土地。
难闻的烟火味充斥在新年的空气中。
隐约间嗅到一点血腥味,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层味道的来源,便听到公园保安在他们身后咆哮。
“不许私人放烟花!说了多少次了!污染太严重了!你们几个,给我过来做登记——”
“快跑!”学姐笑着,一手抱烟花纸屑,一手拉他,“快点,被抓住就完蛋了!”
他们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听不到身后其他人的声音,直到夜幕真正降临。
零星见几颗星星闪烁其中,明月如弯钩。
李子越看着气喘吁吁的所有人,被学业压得难以喘息的精神终于找到了片刻放松。
他笑了出来,露出两截尖尖的虎牙,眼眸弯成天上月。
那次学姐拉着他,后来学姐推着他。
“快跑。”血液染红了她半张脸,触碰到他的手尖冰冷,她的下半身陷在即将把她碾碎的机器里,“……不要被……抓住。”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开篇时所有人一起奔跑,而跑到最后,只剩他一人。
以后的年,李子越不再见烟花,也不再过新年。
“今年最后一次见了,”英语课代表转过身来,“班长说今晚去KTV聚一下,算提前过年,毕竟除夕那天晚上大家应该都在自己家吃年夜饭,也出不来。”
李子越没吭声,只是将最后冰冷的豆浆喝尽。
张散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直到看他把早饭全部吃完,这才收回目光。
放学后李子越一声不吭就走了,张散因为还有点转学事情没有处理完,暂且被老师留住。
等他回宿舍时候,发现李子越不在那里。
张散罕见地愣了一会儿,又点开手机查了些什么。
也没下副本。
他找了学校一圈,不管去哪里都没看到李子越。
去宿管那里问了一趟,得知李子越办理了过年继续住宿手续。
去哪里了?
他想起今天早上英语课代表说的KTV,便打了车过去。
房间里实在闹腾,红黄蓝三种灯光时暗时明,张散开门的声音很轻,少有人注意到他。
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张散原本想要离开,余光轻微一瞥,见沙发黑暗角落缩了一个消瘦的人影。
李子越只手撑着一边脸,另一只手拿了个塑料叉子,在戳果盘里的葡萄吃。
他似乎有些困意,动作很慢,偶尔要突然停住发呆,吃一颗葡萄要花很久。
今早起来匆忙,他没太多时间去顺自己的头发,张散看到他头顶上那点翘起来的黑发,下面是他半合的眸。
眼神似在发呆,又似想要睡觉。
一切都很……乖巧,和他平时别扭或者果断的样子又大不同。
张散望着他出了神,觉得自己心间莫名软了一截。
尽管头脑昏沉着,李子越还是察觉到了他人的目光。
他抬起头来,于站在门口的张散对视。
房间灯光本不明亮,再加上张散隔他有一定的距离。
李子越看不清他的脸,一切只是凭感觉。
他唇上下碰撞。
喊了个名字。
“张敛。”
第62章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死
察觉到身边坐了人, 李子越往里侧又挪了挪。
“李子越。”他听到身边人喊他,便模模糊糊“嗯”了一声,又低头开始戳水果。
张散看了眼放在李子越面前的空杯子, 底部还残留着一点酒□□体,顿时了然。
他垂下视线, 见李子越耳尖已经红到透明。
再往下,两边脸颊也是粉红。
“喝一杯就醉了?”他话语中含了笑。
李子越又“嗯”了一声, 一边腮帮子突起,大概又在吃葡萄。
张散从桌上拿了水果刀:“吃苹果还是梨。”
“……苹果。”
能接受一点甜,但不喜欢吃纯甜的。
张敛先剥了十几颗葡萄让李子越慢慢吃,这才提了苹果在手上。
“张敛。”
李子越又在喊他。
张敛“嗯”了一声, 把削好的苹果块放在葡萄旁边。
“张敛。”
“嗯。”
“张敛。”
“嗯。”
两人就这么一喊一答地过了几分钟, 期间李子越吃完了半个苹果后就不吃了,只是坐着发呆。
张敛想起以前李子越生病时候也是喜欢这样模模糊糊喊他,倒也不说其他话,就是叫他的名字。
他眸色愈深, 视线落到李子越合上的唇。
很软,应该又带了点酸甜的果味。
“哥。”
李子越抬起眼眸来,昏暗中,张敛不太看得清他的眼神, 只觉得他看了他很久。
直到一点微凉附上他的额头。
李子越手贴在那边, 喃喃自语:“……没发烧。”
张敛怔然。
以前张敛身体太差,总是发烧,李子越每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探他的额头。
似乎是酒精让他的潜意识回到了过去。
张敛还未动作, 便见李子越放下手,身体往他这边倾倒, 随后,他的额头贴了上来。
一瞬间两人距离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李子越带着点酒味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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