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像是长廊般的隧道。隧道两侧有着方形的洞口,没有光,没有颜色,也没有黑暗。洞口的两边有人形的轮廓,那些轮廓动作怪异,可能是在走动,但两腿一会儿长一会儿短,胳膊一会儿还摆着、一会儿又顺拐,而头的位置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少年人目不斜视地从这些洞口和人形轮廓边走过,很快,他拐进了一个方形洞口,里面有些大小不一的长方体,还有些圆形的东西。
少年人停在一个巨大的长方体前,他伸手向着长方体上摸索、摸到了坚硬冰冷、却又很薄的东西。
几个大大小小的把手悬空出现在了长方体上面。他抽了一个大小适中的把手握在手里,试着把把手横过来,左手朝着把手前端的那片空白抬起。
掌心上的人纹夹住了一片极薄极细的东西、像纸。
他的掌心紧紧抵着那片“纸”,左手向左拉、右手向右划——
先是略显温热的液体顺着人纹两侧的浅沟滴下来,很快轻轻窝着的手掌中聚起了一小团暖烘烘的热流。淡淡的铁锈腥甜钻进鼻息,然后才是直钻向心口的剧痛——
一刹那,他身旁大大小小的立方体倏地清晰:灶台,橱柜,冰箱,备菜台……刀架,还有上面型号齐全的刀具。不清楚站在那里,手中握着银刃滴血的菜刀。他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他回过头。
“你太清楚这个世界是无常的,转瞬即逝、如梦如幻的。”
不知道的脸一下子清晰、一下子又只剩起伏的轮廓。
“可是你还没渡河呢。”
“小楚,你还没渡河呢……”
第103章 泥泥
欧雪进门换好鞋后,突然发现自家客厅里蹲着一个小孩。
这是件很古怪的事,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小孩子,那小孩子就更不可能出现在他家里了。可是更古怪的是他既不觉得奇怪,也不想让这个小孩子出去。欧雪自认为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他不可能会对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的陌生小孩心生好感。
可是,他一点点都没生气,反而有点好奇。
这是个陌生的小姑娘,看蹲着的背影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脑后拖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绑得很松散,一直垂到地上。她蹲着,似乎正低头在欧雪家昂贵的地板上涂涂画画,旁若无人。欧雪走到她背后俯下身子,声音带着笑意:“你是谁家小孩?”
说罢,他发现自己第一句问的竟然不是“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女孩回过头、笑嘻嘻的,欧雪却呆住了。长得很可爱,眼睛又圆又大,面颊两坨肉嘟嘟的婴儿肥——只是,她整个人都是土青色的,圆滚滚的手臂和腿上也布满了细细的裂纹,像是一个会动的大号泥娃娃。
一个真人大小还能动会笑的泥娃娃,土青色的皮肤与活人全然不同、死气沉沉,有点吓人。她笑眯眯的样子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欧雪“嘶”了声,往后退了一步。
泥土小女孩仍然蹲在地上,但是身子转了过来。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沾了沾,手完全就是泥塑的样子、只在关节处有些纹路,指甲雕刻出了形状,算不上活灵活现。这个大号泥娃娃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抬头看向欧雪。
欧雪走到她身边,低头辨认。地上是沾水写出的两个三点水,“氵氵”。
“泥泥?”欧雪恍然大悟,“你是泥泥?”
他有点惊喜,这惊喜来得莫名其妙的。欧雪试探着摸了摸泥泥的头顶,不同于他想象中的坚硬,但也不是人有的柔软。她的辫子是真的丝状物,只是像干草或者玉米须一样非常干枯。欧雪还没收回手,泥泥又在地上写了起来。
她写的字歪歪扭扭,像刚开蒙的孩童,没什么结构,笔画也不完全正确,只能勉强辨认。不过,欧雪还是看明白了,念道:“我……氵事……宫、宫,二……老……”
“这个字是什么?”欧雪也蹲下来,指着最后一个字,“贝,贝什么?”
欧雪清楚地看见泥泥很嫌弃地抽动了下嘴角,把最后一个字重新写了:贼。
“贼?”欧雪更晕头转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
泥泥头也不抬地在“没事”两个字底下又画了一下。
“宫,老贼?”欧雪乐了,“你的意思是宫楼是个老贼?”
泥泥用力摇摇头,她摇头的时候还挺恐怖,身子完全不动,只有头大幅度地扭着,像机器人。
泥泥干脆伸手把那行字抹掉了。她的手大概是硬的,和地板擦出了一道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泥泥抬头看欧雪,欧雪也转头看向泥泥,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是又思考片刻,泥泥再次沾着水写起来:跟。
“跟?”欧雪头疼道,“我又不是不清楚,你多写点啊?”
泥泥撇了撇嘴,这次没写,而是指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欧雪仔细端详她的脸,意识到泥泥的两片嘴唇之间没有缝隙开口,她的嘴是雕刻塑形出来的。欧雪想了想,问:“是你不能说,还是不让你说,还是二者皆有?”
泥泥在地上写了个“二”。
“好吧。”欧雪有些苦恼起来。他拿一只手托腮,刚要说话,泥泥又写道:这是你们的氵,不是我的氵。
“这不是泥吧?”欧雪指着三点水问,“是什么,河?”
泥泥把那行字抹了,写了个“可”。
“河。”欧雪笑起来,笑完了恍然大悟道,“你不能写有三点水的字、带水的字?”
泥泥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面面相觑,欧雪托腮盯着面前这个诡异的小孩看了会儿,试探着问:“你给我托梦了,这是梦对吗?我醒了以后,还会记得吗?”
泥泥点了点头。
大概因为连眼睛都是土黄色的,泥泥不做表情就呆呆的,而且她的眼皮是雕刻出来的,不能眨眼,没有灵动感,更呆了。看习惯后,倒是挺可爱的。
欧雪想了会儿,自己乐了,眯缝着眼睛指指自己,“以后我当你爸爸怎么样?”
泥泥飞快地低头,在地上写了氵。
欧雪凑过去看,“什么,你要写泥泥吗?”
手在地上碰出一声闷闷的“咚”,泥泥把氵抹了,又写:衮。
“好吧。”欧雪干笑起来,“你这孩子够凶的。”
他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打听别的:“不清楚的大姐,不知道,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欧雪从那双呆板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泥泥连连摆手,恨不得坐在地上倒退。紧接着她又站起来,对着空气疯狂地挥舞了几拳,然后满面惊恐地捂住了脸。
欧雪看明白了,既不想得罪大姑姐——他心中汗颜怎么会有这么“恰当”的词——也不想得罪“便宜小孩”,权衡了下,还是先选择了眼前:“怎么能对小孩下重手呢!”
泥泥站在原地低头思考了会儿,又开始蹲下来写字。这次她写得很快,而且工整了许多,欧雪立刻辨认出来:“不知道见重要人,我钟表7拉到6,她错过。”
欧雪嘶了声,小声说:“你这个确实……”
泥泥没停,还在继续写着什么。欧雪摸了摸下巴,心中却有些意外。这个“熊孩子”其实是明事理的,她知道自己错了、为什么错了,当然有可能是因为不知道的毒打、当然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普通小孩。泥泥的心智绝对不像外表一样真的只有四五岁。
欧雪下意识地说:“坨儿姐儿到底是什么呢?”
还在写字的泥泥停了,她往欧雪那边侧侧身子,写了一行新字,语句完全通顺:坨儿姐儿是修行,和不氵楚一样的修行。
我喜欢你,你越来越香,我希望你氵。
不等欧雪理解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发现身边的泥泥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土腥味,地板上沾水写出来的字迹未干,有四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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