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55)
晚风肆意喧嚣,将袖袍吹鼓如旗,晏无书站在最前方引路,曲寒星忽然想到什么,问他:“吴前辈,既然不能叫停祭典,那等祭典开始,把护城大阵一并打开不就好。”
晏无书淡淡道:“护城大阵一旦开启,城中各处都会受到影响,祭典亦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神京城不会开阵。”
“……别人都来毁城了,真是无话可说。”曲寒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之前的意思是,清隗教已将法器安置妥当。那他们这时候让信我人入神京,是想让他压阵?”萧满走到晏无书身旁,低声问道。
“若他们的计划成功,神京城不可能不开护城大阵自保,到那时,信我人便会出手,将神京城里的阵法压制下来。”晏无书道,末了,又补充:“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也算是压阵。”
萧满垂眸,眺望着夜色下的神京城,轻轻“哦”了一声。
他走去车驾另一侧,这回换陈明礼走上来,站在晏无书后方位置,小心翼翼问:“前辈,咱们现在是去哪?”
晏无书挑挑眉,反问道:“身为守备军统帅,连这条路都不认识?”
“这不就是乾一街?”陈明礼一脸茫然。
晏无书顿觉兴致索然,转回头去:“看来你真不认识,你走谁的门路坐上这个位置的?”
他语气依旧,尾调透着点儿笑,陈明礼却是后背一紧。晏无书这人话不多,旁人提问,基本有问必答,模样看上去也亲切,可举手投足,隐隐流露出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陈明礼直觉这人身份地位不一般,立时陪笑:“前辈说笑。”
一直到了目的地,晏无书都没告诉陈明礼要去的是何处,曲寒星他们见陈明礼都吃鳖,皆不敢再去问。
夜色幽幽,乾一街的某家胭脂铺前,晏无书伸出手,在紧阖的门扉上叩了三长三短六声。
约过三息,门咯吱一声,由内而开。晏无书从门前那棵树上摘下一根树枝,递与开门人。
这时,里面终于传来一声“请进”。
一行人随晏无书进去。前堂未点灯火,昏暗的室内,弥散着幽幽胭脂香。开门的店伙计把众人带到后院,引着他们进了一扇门,再一打响指,点亮壁上灯盏。
“这绝不止是一家胭脂铺。”萧满忍不住道。
“是暗阁。”晏无书低低笑道。
此言一出,萧满几人终于知晓晏无书带他们来此的用意。
暗阁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情报组织,传闻只要找得到他们,只要付得起价钱,就是悬天大陆上那几位太清境圣人近日来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打探清楚。
不过自然,也没人闲得无聊,去打听这档子事。
店伙计将他们带到一张桌前,没有上茶之类的待客礼,转身站到对面,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几人。
晏无书比了个“请”的手势,看向陈明礼:“陈大人,请吧。”
“我?”陈明礼一惊,看看晏无书,又看看伙计,问:“……一条消息多少钱?”
“要看你问的是什么?”店伙计道。
陈明礼想了想,道:“清隗教这几日的带了什么东西进城。”
店伙计不假思索:“十万。”
陈明礼大为震惊:“十万两银子?”
店伙计纠正他:“是金。”
“十万两金?”陈明礼被吓得后退数步,转身想走。
屋室中灯火并不明亮,晏无书站在角落,大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中,又一身玄衣,像是从墙上浮出来的影子。见得陈明礼如此,他幽幽道:“陈大人,若是真让清隗教在神京城里生了事,你的乌纱帽可保不住了。”
曲寒星张口附和:“十万金,换成上品灵石,其实也没多少吧?陈大人,我方才看见,您座驾上挂的那把装饰剑,上面都镶着好些上品灵石呢。”
“那是别人送的。”陈明礼小声辩解,四下看了看,又一番挣扎思索,终是从乾坤戒取出银票,递给桌案后的伙计。
“稍等。”店伙计说完这话,转身去了墙后的一间暗室。
不多时,他回到屋中,对陈明礼道:“它们运了一件名为儋耳的法器入神京城。”
“儋耳?这是什么?”陈明礼不曾听说过这样的名字。
店伙计向陈明礼伸手,拇指食指轻轻捻了捻。意思很明显,这是新的问题,得加钱。
曲寒星笑了笑,捅了陈明礼一手肘。
“这消息又是多少钱?”陈明礼一脸不情愿地问。
“这个不贵,三千金。”店伙计道。
陈明礼惊呼:“又是金?”
店伙计或许是见这样的人见多了,神色极为淡然:“你也可以自己查。”
陈明礼来回踱步,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给我!”
同时又掏出数张银票。
店伙计再度走回暗室。这回,他带出来一张纸。
几人赶紧凑过去。
曲寒星看过之后讶然:“原来是一只香炉!”
“……炉腹内壁纹刻阵法与咒符,投以大量灵石催动,阵法咒符生效后,香炉会将附近发出的声音吸纳入腹中,等负荷到一定程度,则会炸裂。”萧满蹙着眉,低声念出画像旁的小字解说,“其威势,可将一城抹平。”
“这个,你们可以带走。”店伙计道。
陈明礼根本顾不上一张纸,抓着伙计一阵追问:“儋耳位置在何处?如何化解?如何破坏?”
店伙计却是冷笑:“什么都让我们查了,要你皇城守备军有何用?”
“你里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暗阁!”陈明礼不满大叫,“成立数百年,号称天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店伙计不为所动,扫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到晏无书身上,道:“若没有别的事,诸位请吧。”
“当真不知破解之法?”陈明礼不死心。
店伙计反问:“暗阁未曾接触过实物,从何得知如何破解?”
“多少钱都可以!”陈明礼道。
“快走吧。”店伙计面无表情。
“哎!”陈明礼大叹一声,转身出了门。
堂堂皇城守备军将领竟如此,萧满觉得有几分好笑。
“算是知晓了不少事情。”晏无书把玩着折扇,低笑说道。
“我怀疑他们将儋耳藏在了河底下。那玩意儿需要大量灵石才能启动,河水里的灵气便是这般来的。”曲寒星推测着。
萧满摇头:“河水会将传下去的声音削弱,所以不可能是河底,应是在一个……神京城中河流皆会流经的地方。”
曲寒星眼前一亮:“那就是河的上游?”
“或许。”
走在最前方的陈明礼沉声道:“排查地点之事,我联系司天监。”
“信我人又要如何对付?”萧满问。
陈明礼:“我统辖的守备军,比起寻常人,那当然是骁勇善战,但那也只是同寻常人相比,他们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一个入了魔的高境界修行者的入侵。这件事,同样也要司天监想办法。”
接着甩甩衣袖:“时候不早,你们几个小孩,还是回去休息吧。”
他如此说了,显然是要回去安排,萧满几人与他道别,魏出云祭出云舟。
回到驿馆不过是片刻之事,馆中灯火俱灭,所有人皆歇下。魏出云与曲寒星回到后院,萧满他们走向前院西厢。
萧满将身上衣裳换了,诗棠请他给自己一道洁净术,莫钧天则坐在另一侧,开始入定调息。他往外看了一眼,推门出去。
晏无书站在院中的桂树下,衣角在风里起起落落,仿佛黑色的羽翼。萧满走过去,轻声问:“你对儋耳知晓多少?”
“第一次听说。”晏无书道。
“便是不知晓如何破坏了。”萧满眼底流露出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