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184)
眼下他村夫打扮,一身麻衣,警惕打量布置在各处的法器符阵,确保隔墙无耳后,拱了拱手,道:“我派可是阵法一道的大宗,这群邪魔外道在江阳城搞禁制,不外乎班门弄斧。”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曲寒星瞪大眼:“你们把禁制破坏了?”
“自然不会这般愚蠢,只是利用了一番上面的破绽,混进来罢了。”张小昭笑了笑,接过莫钧天倒来的茶,道了声谢,喝掉大半,继续说:“江阳城距北斗派并不远,这里的情形我们摸得还算清楚。本来嘛,我们对你们的身份就有所猜测,但无法确定,如今看来,还真是。”
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
莫钧天疑惑问:“你来做什么?”
“接你们出去。”张小昭道,“你们弄到了那般重要的情报,若开战,必然暴露,到时候难脱身,所以我提前来帮你们离开。”
曲寒星表情严肃起来,摇头拒绝:“到明日天亮,这间小屋如果无人出入,他们势必会警觉。”
“那时我们已回到北斗派了。”张小昭从乾坤戒中取出一道早落好的阵法,语带自信,“这阵法是我师父流月君的手笔,能让我们悄无声息去到江阳城外,不被任何人发觉。路上我也打点好了,保管能够顺利回去。”
“若我们走了,他们联系起前因后果,因此更改作战计划,我们在这里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莫钧天沉声道,话语之间,依旧是拒绝之意。
曲寒星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紧盯张小昭:“北斗派不会想不到这点,你是偷摸着过来的。”
张小昭面上笑容一僵,旋即耷拉下肩膀,变得垂头丧气:“他们跟你们想的一样,认为派人来接你们,必然会暴露。”
话音落地又抬起手来,气愤地垂了一拳墙:“但把你们留在这,不就相当于让你们等死吗!”
挂在笔架上睡了一天的山雀被惊醒,曲寒星抿唇不言,莫钧天也没说话,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磨剑。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张小昭寻了把椅子坐下,不甘心地问:“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但同时,同悯从外面进来,对众人道:“忘念来了。”
曲寒星望了眼角落里的滴漏,从椅子里跳起来,翻了个白眼说:“都是亥时了,他又来做什么!”
“我一个良家女子,长此以往,会被他扰得没了清名!”
同悯未料到他会这般说,跨门槛的动作顿住,怔了一怔,道:“我帮你回绝?”
“不了不了,我去见他。”曲寒星忙摆手,用眼神示意张小昭藏好。
他在院子里调整一番表情,并理好衣裙,才去开门。
忘念站在晨时来寻曲寒星的那个位置,依旧是深松绿衣衫,不过这次手上没拿书。
“尊者。”曲寒星向忘念行了一礼,问,“尊者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忘念没有立刻回答。他凝视曲寒星许久,目光渐渐上移,看向层云翻滚的幽寂天空,道:“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藏在袖间的手一颤,曲寒星维持住面上神情,问:“什么预感?”
“具体为何,说不上来,但甚为烦心。”忘念摇头,继而问:“吴姑娘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我棋艺不佳。”曲寒星想也不想拒绝。
“我亦是初学。”忘念坚持道。
曲寒星一时无言以对。
他怕忘念在这里久留,察觉出他们院子里多出个人来,认了,点头同意:“行吧,在哪?”
忘念笑了笑,一甩衣袖,带曲寒星来到江阳城最高处。
棋盘已摆好。
落座之后,头顶悬天,身后宵风轻卷。
满城灯火皆寂,四野无声。
曲寒星也不多说什么,执起黑子先行,忘念执白子紧随在后。
啪嗒,啪嗒,唯闻落子声,或轻或重或长或短。
一局棋走到中途,却听忘念道:“吴姑娘,你的心很乱。”
第122章 下棋杀敌
曲寒星往棋篓伸手的动作一顿, 但这一顿分外迅速, 要想察觉极难。
“尊者何出此言?”曲寒星抬起眼皮, 对上忘念的视线, 低声问。
“你人在此地, 手执棋子,但目光时而飘忽, 神思时而恍然,落子不如何思索,甚为随意, 显然心不定。”忘念道, 话语之中不无温和, 又异常认真。
曲寒星微愣,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状态如此散漫。愣过之后, 他半真半假道:“战争就要开始, 这片大地风波不休,我如浮萍, 如何定心?”
“佛主已降临, 这场风波, 很快便能平息。”忘念说道。
“很快是多快?”曲寒星顺着这话问。
忘念抬起头,视线越过曲寒星,看向江阳城东面, 北斗派就藏在那里的山丘林间。
“我方决定出兵后,北斗派便有动作了。”忘念道。
他语气是平和的,像是在说什么寻常之事, 可曲寒星的心还是猛地漏跳一拍。
难道就凭这一点,就暴露了?曲寒星暗道,紧张和忐忑涌上心头,连指尖都跟着发抖,好在袖摆宽大,手指藏在里面,难以看出。
曲寒星脑子立刻转了起来,思索应对之策,旋即又听见忘念道:“刺探敌情是战争的必要手段,我方能探得他们的情况,他们有办法得知我们的决定,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忘念用不足为奇的态度说出这话,曲寒星心中的紧张感没有因此消散。这一刻,曲寒星特别想往肚子里灌一杯冷茶。
“北斗派有了什么动作?”几乎是依靠本能,曲寒星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们开始布防。”忘念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棋盘上,“不过布置得很笼统,没有针对性。”
看来北斗派制造出了一种他们没有拿到敌营具体作战计划的假象。曲寒星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心谨慎注意着忘念,道:“尊者有何打算?”
忘念回答说:“我打算提前出兵。”
曲寒星脱口问道:“提前到何时?”
“日出时分开始整队,继而前往梧山,发起进攻。”忘念没有隐瞒。
那就是明日了。
曲寒星手心和后背渗出冷汗,艰难地眨了下眼:“会不会太急了些?”
“此言差矣。”忘念摇摇头,“佛主临世。众人都很兴奋,接到命令后,恨不得即刻出发。”
“意思是,越早越能振奋士气是吧?”
“是向佛主展现忠诚。”忘念纠正曲寒星的用词,“又及,八部众及其手下在中部和东部一败再败,让教众愤怒蒙羞,都想尽快开战,向佛主证明自己。”
曲寒星“哦”了声,心中觉得嘲讽,腹诽说着你们这群人终食恶果。
他垂眼掩饰神情,继续刚才的动作,从棋篓理抓出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忘念没有明说对他怀疑,但这般讲了一番话,他可不敢多问。
忘念也落子。
两人不再谈别的,心神专注于棋局。
下棋如杀敌。曲寒星的棋技是实打实的不好,风格又莽撞,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死路,四面楚歌、捻棋茫然。
好在忘念是初学,虽说算力和推演之力在曲寒星之上,但稍微让一些,总算和曲寒星打得有来有回。
待月上中天,一盘棋终于走到结束。
忘念小胜。
曲寒星一身冷汗早干,把剩在手心里的几枚黑棋丢回棋篓,听得忘念问:“今日就到这里?”
“好。”曲寒星立刻点头。
忘念笑笑:“早些休息。”
曲寒星起身向忘念执礼:“尊者亦是。”
忘念有意送曲寒星回去,曲寒星抢在他开口前离开,留忘念和一盘不太美观的棋局相对。
回到居所门外,曲寒星警惕地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推门而入。
屋室灯火已灭,但堂上仍坐着人。修行者目力佳,借零星月光一扫,便看清分别是谁。曲寒星瞪着张小昭:“你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