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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上(25)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9-08-02 10:15:07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天作之合 宫廷侯爵

  可是这些人铠甲无印记,连旗帜也没有。
  晨阳知道时候已到,立刻扶住楚王,大声说:“禁军护驾,太子殿下御前佩刀者杀无赦,还不退下!”
  花思谦上前两步,不可置信,回首喊道:“楚王受奸人挟持,还不动手?!”
  李建恒退无可退,见镇抚已然扑来,不禁大喊一声。那林间猛地掷出长刀,钉在李建恒身前。
  萧驰野一跃而下,摘下自己的腰牌,扔在托盘里,沉声说:“大军压阵,谁还动?”
  纪雷策马才到,见状也喝道:“鬼话连篇!区区禁军——”
  海东青落在萧驰野肩头,萧驰野奖赏似的摸了摸海东青,说:“老纪够胆,就试试看。”
  纪雷再看向草场,禁军头阵已到,可是背后延绵的兵马却像是没有尽头。启东苍郡的旗帜霎时展开,只见为首奔马的正是戚竹音。
  花思谦连退几步,扶着潘如贵,涩声说:“启东书信已截,怎么会无声无息……”
  “阒都书信要是都过锦衣卫之手,”萧驰野收刀,“那多麻烦呢?”
  花思谦眼见大势已去,坐地呢喃:“太后还在……”
  “太后年事已高,为保重身体,已将阒都交于禁军接管巡防事宜。”萧驰野跑了一宿,此刻拉起李建恒,说,“殿下一夜奔波,受累了!”
  戚竹音的马已经到了,她翻身下来,对李建恒跪地行礼,高声说:“太子殿下勿忧,启东麾下二十万兵马严阵以待,臣戚竹音,力保殿下平安!”
  李建恒犹如在梦中,他呆呆地看着戚竹音,又看向左右。乔天涯最为识趣,见这局势已定,立刻跪了下去。他一跪,锦衣卫也陆陆续续地弃刀而跪。
  “……我……”
  李建恒空无一物的手掌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什么保命稻草。他几乎是喜极而泣,眼里的泪先流了下来,人还低语着。
  “今我为东宫……诸位的大恩,来日必有重谢!”


第26章 霜寒
  魏嫔惴惴不安地走着, 见周围宫墙陌生, 不禁害怕地问:“公公,怎的还没有到?太后她老人家在哪里?”
  前边走着的太监没搭理她。
  魏嫔在这幽静里毛骨悚然, 她停了脚步, 装作肚子痛, 闹着要回去。
  带路的太监她没见过,面生还脸嫩。这太监回头看着她, 柔声说:“马上就到了, 架着魏嫔娘娘走,千万不能让娘娘摔着了。”
  两侧的太监立刻架着魏嫔, 魏嫔挣扎起来, 扬声要喊, 却被堵住了嘴。太监们手脚麻利地把她扛起来,迅速向前走。
  荒院里有口井,底下还余着些水。
  太监探头看了看,说:“就这儿吧, 送娘娘进去。”
  魏嫔奋力挣扎, 娇养的指甲挠破了领头太监的手臂。她发髻凌乱, 扒着井沿摇头呜咽。
  太监摸了摸她漂亮的手,怜惜地叫人搬起石头。
  只听“扑通”一声,惊飞了朱墙枝头的鸟。
  * * *
  咸德帝躺在马车里,李建恒跪在一旁端着药碗。
  咸德帝气若游丝,连咳都咳不起来了。他冲李建恒招手,李建恒赶忙搁下药碗, 膝行过去,说:“皇兄,皇兄感觉好些了?”
  咸德帝搭着李建恒的手背,费力地说:“建恒。”
  “臣弟在。”李建恒又哭起来,他说,“臣弟在这里。”
  “先帝晚年,受人掣肘。彼时的东宫太子乃是皇长兄,朕……”咸德帝看着他,“朕与你一样,也是闲王。世事难料,最终这江山社稷,却落到了朕这里。可朕继位以来,备受牵制。一举一动,犹如幕前傀儡。母后让朕笑,朕便要笑,母后让朕死,朕如今,便也该死了。”
  李建恒泣不成声。
  咸德帝说:“日后你便是这孤家寡人了。”
  李建恒当即大哭,他握着咸德帝的手,求道:“皇兄!我怎么当得了?我不过是这李氏江山下的一条虫,我如何坐得起这巅峰之位?皇兄,我怕,我害怕啊。”
  “你不要怕。”咸德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拽着李建恒的手,双目圆睁,“你与朕不同……外戚已败!花思谦死路一条,潘如贵也死路一条,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太后便再无援助!从此大权归落,你就是……就是这天下的共主!朕做不到的……你可以……朕……”
  咸德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颤抖,他不肯松开李建恒,含着血说。
  “绝外戚,督朝臣。花家败了,还有……还有别的……你要切记,帝王权榻,绝不允许他人酣睡!今日……救你的……明日……也能杀你!兵权如猛虎……萧……”
  咸德帝呕出鲜血,李建恒惊慌失措。
  “……绝不能……”咸德帝喘着息,握得李建恒生疼,“绝不能放……放阿……阿野……”
  绝不能放萧驰野回离北!
  纨绔也好,奇才也罢。他在,萧家才是条狗。外戚败了,边陲难道就不会拥兵自重?没了花家,谁还能牵制萧家!萧驰野既然有如此心性,可以整整五年忍而不发,默不作声地把禁军化腐朽为神奇,那再给他五年,让他回了离北……岂不成了心腹大患!
  李建恒痴痴地说:“皇兄……这怎么能行……皇兄……”
  “削藩减兵。”咸德帝微弱地说,“……必要之时……杀……杀……”
  杀了他。
  李建恒见他闭眸,顿时号啕起来。咸德帝死前也没松开手,那眉间的愤恨、阴郁始终不散。
  他继位九年,没有在太后身前做过一次决定。他的吃穿用度,侍寝人选,全部都由太后说了算。他这辈子最疯狂的举措便是暗通启东,拉拢奚固安,在猎场为李建恒铺出了一条看似平坦的帝王路。
  返程的长队停下,跟着哭声震天。大臣们乌压压地跪下去,海良宜带头垂泪哽咽,喊了一声“皇上”,便是咸德帝最后的尊荣。
  阒都丧钟长鸣,举国痛哭。
  * * *
  花太后坐在榻上,喂着咸德帝的鹦鹉。
  这鹦鹉听着钟声,喊道:“建云!建云!建云回来啦!”
  花太后耳畔的东珠微晃,她颔首说:“建云回来了。”
  鹦鹉接着喊:“母后!母后!”
  花太后磕着木勺,一动不动。斜影里的白发已经遮掩不住,她眼角的细纹像是贵瓷上的裂痕。
  鹦鹉又喊了几声,忽然一头栽倒在笼子里,再也不动了。
  花太后搁了木勺,静坐到钟声停息,才说:“魏嫔呢?怎么这般久还没有来。”
  * * *
  回了阒都,因着咸德帝,萧驰野忙得脚不沾地。他跟着百官跪了几日,等到真的能躺下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但是精疲力尽也要洗澡,萧驰野擦身时,见肩臂上的擦伤已经结疤了。他套上新袍出来问晨阳:“那人呢?”
  晨阳这次知道是谁,说:“锦衣卫重整,他这几日要重新入编,家也没怎么回。”
  “我问……”萧驰野说,“纪雷呢,你答的谁啊?”
  晨阳略微腼腆地抓了抓头,说:“纪雷啊,关押起来了。新帝登基之后便该问斩了。总督,这人不还是你押进去的吗?”
  萧驰野搭着外衫,一本正经地说:“我忘了。”
  * * *
  沈泽川与葛青青还有小吴在面摊上用面,吃到一半,小吴忽然直了眼睛。
  沈泽川回首,见萧驰野给老板抛了银子,掀袍坐在他边上,说:“两碗面。”
  小吴“呼噜呼噜”地把面扒完,捧着碗挪开屁股,鹌鹑似的去了另一个桌子,葛青青也在萧驰野的目光里带着碗去了。
  沈泽川挑着面,说:“我吃饱了。”
  “吃完。”萧驰野抽了双筷子,对着沈泽川夹了夹,“见着我怕了?这么着急跑。”
  “怕啊。”沈泽川慢吞吞地吃了最后一口,“任谁被……摁一次也该怕。”
  “那日护驾的时候,你跑得也挺快。”萧驰野的面来了,他倒了醋,“这么好的升官机会,你怎么跑了?”
  “我又没护驾,”沈泽川吹了吹,喝了汤,“去凑什么热闹。”
  萧驰野开始吃面,快吃完的时候,才冷不丁地说:“回头想想,那夜你跟在我后边蹲了很久吧。选谁好呢,不如见机行事。奚固安若拿下了阒都,你就给我一刀。奚固安若是没有拿下阒都,你就拉我一把。瞅准了时机,就是要等我摔那么一次,你才肯动手。”
  “那你命好,”沈泽川侧头一笑,“活着呢。”
  萧驰野说:“射我的箭不会也是你射的吧?我若是不入险境,怎么能显得你这份恩情重要。”
  “我都大恩不求回报了,”沈泽川说,“你怎么还想着我在算计你?”
  “不求回报才有问题。”萧驰野似是没吃饱,他搁了筷,说,“你那日不敢出现在楚王面前,是怕纪雷,还是怕花思谦喊出什么?”
  沈泽川把自己的铜钱码得整整齐齐,然后靠近萧驰野,耳语道:“不对,我是怕你。”
  萧驰野说:“怕我?”
  “硬啊。”
  周遭的人声都仿佛远在天边,萧驰野耳朵里只剩这句呵着热气的“硬”。他因着这句话,才发现今日的沈泽川穿着束领,那脖颈半围着,不给他再肆意看的机会。
  他神色几变,看向沈泽川,挤出两个字:“放心。”
  “二公子也到了年纪,”沈泽川直回身,“该娶妻了。”
  “你二公子玩的花样比你多。”萧驰野见他想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硬是不许人站起身,说,“每次话没讲完就要走,不合规矩。”
  “动不动就上手,”沈泽川说,“又是什么规矩?”
  萧驰野松开手,说:“这情谊我还你。”
  “叫大爷就算还了。”沈泽川说道。
  “但是东西得还我。”萧驰野说,“你也不想我追在后边要扳指吧?”
  沈泽川二话不说,把骨扳指抛给他了。
  萧驰野接了,狐疑道:“这是什么阴谋诡计?说还就还。”
  “本分人办事,”沈泽川说,“就这么爽快。”
  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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