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上(24)
沈泽川探手到他胸口,摸出来一摊泥帕子,就把泥水全挤他胸口了。
萧驰野说:“这药效什么时候过。”
“一个时辰,快了。”
“蹲树上比待在水里隐蔽。”萧驰野看着他,见他浑身湿透,后领微敞,泥点还留在脖颈上,衬得十分……
“锦衣卫有驯兽所,动物嗅得见血味。”沈泽川说着俯首,轻轻嗅了嗅自己流过血的指尖。
十分媚态。
萧驰野看着他。
真他妈奇怪,这人刚才还在提刀杀人,又不似女儿家,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词?
真中了李建恒的邪!天天念,天天念,念得他竟然会这样想,这样看,跟阒都里癖好特别的老男人似的。
“刀法不错。”萧驰野目光像是能剥开沈泽川的后领,“在寺里没少苦练吧,然而这具身体从外却瞧不出来。你是不是对自己用药了?”
沈泽川眸子睨向他,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摸到自己的后颈,反问:“你一日到底要看多少遍,这么稀罕?”
萧驰野舌尖舔着残存的血味,说:“这话说得有歧义,讲得我像是个色中恶鬼。”
沈泽川伸手过来,把那脏帕子盖在了萧驰野面上,说:“我以为你只是在胭脂水粉里混日子,不想你还是男女通吃。”
萧驰野说:“调什么情,二公子就是想让你把颈子上的泥擦了。”
“是想让我擦了,”沈泽川指尖隔着帕子停在萧驰野眉心,“还是想帮我擦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手指滴答在眉间,仿佛吸饱了那诱惑,滴下来都是晃开的水,潮潮地淌到了衣领里,勾出点又湿又痒的骚动。
萧驰野很想喝水,又很想让他离远点。
他沉默少顷,笑了一声,说:“你手段了得。”
“你想得挺多。”沈泽川束紧衣领,抱刀不再出声。
雨势渐小。
树林里的犬吠遥遥传来,两个人都没动。这石头抵在溪边,上边盖着灌木,是个格外窄小的藏身之处,其实仅能容纳一个人。
萧驰野等了半晌,听见那带狗的人往这头逼近。沈泽川把狼戾刀卡在半空,猫身从下边爬了进去。
萧驰野便觉得身上一重,那人从下边沿着腿挨到了他胸口。两个人身贴身地挤在这狭窄之中,萧驰野能感受到他骑上来时大腿相蹭的热度,还有他凑在自己鬓边的呼吸。
萧驰野盖着眼睛,在黑暗里能随意地构想沈泽川是个什么姿势,那藕白的颈也总是挥之不去。
“我求求你,”萧驰野叹气,“坐肚子上,别坐下边。”
沈泽川没动,因为上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凑过来了。
萧驰野调试着呼吸,可是这个姿势,他往上抬抬头,就能碰着沈泽川的下巴,往下动一动,鼻尖都能沿着那脖颈线条蹭过去。
沈泽川原本倾耳听着动静,忽然掀开萧驰野的帕子,瞧着他不说话。
萧驰野也瞧着沈泽川,不知道是被今晚的血气冲了头,还是怎么回事,总之那逐渐硬起来的地方顶得两个人都不舒服。被雨水濡湿的布料紧密贴身,形成类似不着一物的触碰,仿佛再挪一下,都是有意的摩擦生火。
头上的犬还在嗅来嗅去。
第25章 破晓
人脚杂乱地踩在灌木丛, 那犬似是嗅着了什么味, 拱着枝叶刨了刨。
沈泽川被浇了一脖子的泥土,他上下都不行, 只能僵持着动作。
萧驰野更难受, 这姿势让他缓也缓不了, 时刻都抵在一片紧致细腻里。身上骑着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团云, 湿雾雾地蒙着他,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被这氛围煽动, 太久没有疏解过的地方昂扬不下, 硬得他只想立刻冲场冷水澡。
雨珠溅湿了头发。
萧驰野在这漫长的对峙中, 终于恢复些许力气。他手指微动,麻痹感正在缓慢地退却。
头上的人终于走远了,沈泽川紧绷的身体却没有放松下来。他们相抵在这险境一隅,变成了另一种关乎安危的处境。
萧驰野镇定地没有挪开目光。
他不能移开目光, 他只要有半分避闪, 就像是对沈泽川真的有了什么。
“你压得太紧了。”萧驰野若无其事地说道。
沈泽川没回话。
萧驰野头一回知道“骑虎难下”四个字怎么念, 他想仰头喘息,但他没这么干,因为这样做就像是个急不可耐的流氓。
他发誓他没有任何意思。
只是离得太近了,这细腻的触感和特有的味道让他本能地被蛊惑,身体遵从了兽欲的冲动。
萧驰野觉察到沈泽川顺着他胸口滑了下去,在沈泽川离开的那一刻, 他才如释重负地轻轻吐出口气。
岂料这口气还没有吐完,衣领一紧,人已经起来了,蹭着青苔被猛地摔进溪水里。
萧驰野落水时反手扣住沈泽川的手腕,跟着抬脚钩倒沈泽川,在人也摔进来时翻过身,把沈泽川手腕高抬,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风月事风月了。”萧驰野强硬地不许沈泽川动,“动手多没意思?”
沈泽川被扣住的双手十指微张,他的发冲散在水里,只能略仰着下巴喘息。他唇角微扯,说:“霸王硬上弓可不是个好选择。”
“我没那意思。”萧驰野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咬碎了。
沈泽川用膝头抵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萧驰野眉间透着隐忍,他垂头晃了晃湿漉漉的发,水珠溅了沈泽川一脸。不等沈泽川反应,他已经探手狠狠搓了把沈泽川后颈,硬是把心心念念的那点泥搓没了,然后给沈泽川把衣领系了个死。
“雨夜湿寒。”萧驰野松开箍着沈泽川的手,从他身上退下去,“保重身体!”
说罢也不让沈泽川回话,一头闷进了水里,再抬起来时水珠滑淌,人已经差不多平复了。
萧驰野撩了把水,眼神锐利,握起刀,说:“天快亮了,走吧。”
* * *
纪雷眼见天将要亮了,人却迟迟没有找到,不禁越发焦躁。
乔天涯剥开死士的衣领,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这一批人是萧二的。”乔天涯蹲身思索,“他在阒都一举一动都逃不开眼目,何时养了这样厉害的死士?”
“此刻找到他才是重中之重!”纪雷望向西北阒都的方向,“八大营应该已经控制了阒都各大城门,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乔天涯看着纪雷手不离刀,觉得他的焦躁绝不仅仅是因为萧二和楚王没有找到,倒像是还有别的原因。
“萧二是保命令牌。”乔天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纪雷,“今夜却还混入了其他杀手,大人可有什么头绪?”
“萧家得罪的人不少,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纪雷突然盯向乔天涯,“我怎么知道是谁?”
乔天涯自然而然地摊手,说:“眼下萧二找不到,大人,他必定是有备而来,才会遛了咱们一夜。如今天快亮了,我们被他耍得团团转,倒像是中计了。”
“中计?”纪雷眉间一紧。
“他以身涉险,恐怕是为了拖延时间。”乔天涯站起身,眺望远处的草场,“我猜他有援兵。”
“四方兵马未动,他哪里来的援兵?”
乔天涯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 * *
奚固安策马回都,入城门时觉得四下安静。他心中疑虑顿起,在马上拔刀,问副将:“阒都今夜可有异象?”
副将来牵马,见他神色紧张,回答道:“不曾,一切如常。”
奚固安说:“召集人手,除了严守各个城门的,剩余全部随我去围守王宫!”
说罢打马向王宫,他妻儿还在王宫,今夜不过,太后是决计不会让他见到妻儿的。所以豁出了命,他也要确保太后安然无恙。
副将去调遣人手,带着巡防队却遇着了一群醉醺醺的禁军。
八大营素来看不起禁军,连马也不下,挥鞭打骂道:“滚开!”
禁军都指挥同知是个面带刀疤的汉子,挨了下鞭,反倒笑嘻嘻地在马蹄下打滚,嚷道:“同在卫所编制,老子品阶比你高些,你做什么打我?你怎么敢打我!”
副将冷笑:“下三烂的皇粮虫,滚开,勿要耽误八大营要务!”
这汉子一骨碌起身,对副将狰狞一笑,说:“要务?今夜禁军大爷就是你要舔的要务!”
他话音才落,那醉态百出的禁军齐声拔刀,副将受惊勒马,背后一列人已经被抹了脖子。
副将厉声斥道:“你们反了?!八大营……”
面前刀光一闪,他当即栽下马背,血流了一地。
汉子踢开副将的脑袋,在副将的胸口擦干净刀,稳声说:“做你妈的白日梦,变天了,也该让老子禁军上头去撒尿了!”
天际隐隐泛出白线,马上就要日出了。
* * *
乔天涯紧着时间喝水,把水囊顺手抛给后边人,擦了嘴,说:“继续搜。”
然而他走了几步,脑子里某根线轻轻一拨,又忽然转过头,把背后的下属们细细打量一遍。
楚王藏在哪儿?
他逃不出去,那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因为他们一夜都在追着“楚王”,然而楚王可能已经变成了锦衣卫!
乔天涯当即下令:“核查腰牌!今夜在档的每个人都要对着脸查,现在就查!”
锦衣卫们摘掉腰牌,一律递呈给镇抚对脸查。镇抚点一牌扫一人,他本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直查到了最末尾。
“腰牌。”镇抚抬眸,如鹰一般地盯着对方,“你的腰牌交出来。”
对方把自己的腰牌推进了托盘里,边上紧靠着他的锦衣卫突然开始发抖,垂着头不敢抬首。
镇抚像是没察觉,用笔在册子上勾了勾,说:“哪个所的?”
晨阳说:“班剑司。”
“出任务没见过你。”镇抚说,“头一回?”
晨阳被李建恒抖得心知逃不过,反倒从容了,说:“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次就眼熟了。”
镇抚用笔指向李建恒,说:“腰牌。”
李建恒拔了几次都没有拔下来,镇抚笑了笑,探手像是来替他摘牌。
镇抚一出手,晨阳就绷紧了身体。岂料李建恒已经泄了气,在镇抚的动作里抱头退缩,失声说:“勿伤我!”
——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听得一声刺耳的哨声,接着林间陡然奔出一匹白胸黑背的马。破晓间,海东青终于引路而归,旋飞而来。
花思谦听得动静,见草场上奔袭而来一众兵马,他厉声问:“八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