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抱着竹竿欲言又止,裴珩叼着水杯挑眉,“干嘛?”
谢岁讪讪:“那是我喝过的。”
裴珩:“………”
默默将水咽下去,他故作不经意道:“这还是我的杯子我的壶呢,喝了就喝了,这么小气做什么。”
谢岁搞不懂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只是看着裴珩咬着他喝过的东西有些古怪。他将这种怪异感忽视,抱着竹竿,看着裴珩开口道,“王爷,如今战况如何?”
“杀过来时他们自己内乱,并无战意,只可惜人手不够,支援未至,让他们跑了五千,只怕跑回老巢后南疆要乱。”裴珩搁下茶杯,“不过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反正主力已经全在此处,届时一路平推过去就是。”
这一战,以少胜多,大获全胜。金陵得以保全,他老娘率禁军围杀而来,已经与西北军汇合。
南横晚上被叫去面见长公主,谈了一个时辰,反正说是明里暗里在让裴珩赶紧滚回来干活。
谢岁刺杀一事本就漏洞颇多,裴珩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能瞒得过长公主,不过目前他们利益一致,对方就算知道有鬼,也会配合他真真假假演戏。至于骗出了多少人,还得等清算的时候去梳理。
反正裴珩现在还把自己当个死人,而死人是不可能干活的!
所以就算一堆人看见他在战场冲杀的模样,裴珩说自己没活那就是没活,为了防止有人烦他,现在能躲就躲,低调的很。
虽然他手底下那堆兵看着一点也不低调。
不过谢岁并不关注这些,他想起来方翥,关切道:“端王的幕僚呢?”
“关起来了。”裴珩单手撑在桌案上,“怎么?要求情?”
“是的。”谢岁点头,“有位方先生帮了很大的忙,不然端王没这么容易倒。”
“行。”裴珩大马金刀坐着,“投降的都收揽着,我待会儿让人去找找。”
“还有一个斗玄楼的杀手,我花五千两雇他杀了几个人,还请王爷帮忙平帐。”
裴珩:“………”
茶杯吧嗒掉桌子上,裴珩瞪着谢岁,“多少?五千两?”
谢岁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是借!算我借的。届时还你,只是可能要慢一些。”
还得找个机会和方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趁着现在还乱着,从端王的私库里中饱私囊一点,将这个账目平上。反正最后都要收缴入国库,他这是为国做事,国家出钱也是应该的。
裴珩一看谢岁这目光游移的样子,就知道多半是白给,按着头无奈道,“算了,从我账上支就是,你一年的月例才多少,还的起么?”
谢岁不敢吱声。
裴珩:“要杀人找什么江湖人,下次可以同我商量,王府里养了有杀手。”
暗卫他能使唤的动才见鬼了,但谢岁还是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随后想起来那个被他弄丢的首功,激动道:“对了,端王脑袋找到了没?”
“找到了,脑袋让马踩了个窟窿,好歹还是个囫囵样子,送去金陵了。”裴珩若无其事道。
谢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烂。随后他又带着些许的雀跃的欢喜,强调道:“端王是我杀的。”
裴珩:“嗯嗯,知道,知道,都看到了。”驱着马车,提着人头,东奔西跑,凶的不得了。一路险象环生,他骑着马都差点追不上。
谢岁坐在小椅子上,脑袋微仰,虽然表情淡定,甚至有点冷漠,但裴珩不知为何,还是觉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要奖励要奖励。
连杀人后的凶戾之气都消散了不少,裴珩居然从谢岁眉目间看出几点乖巧可爱。
呸,男人有什么好可爱的!
裴珩豁然起身,谢岁侧目,就见对方忽然伸了下胳膊,身上甲胄随着动作啪嗒作响,片刻后,他对着谢岁张开双臂。
谢岁:“?”
“我要睡觉。”裴珩龇牙,“过来帮我卸甲,就当还本王救命之恩了。”
第57章
裴珩仰着头,双手张开,他穿的一身轻甲,数日奔波,风尘仆仆,又鏖战一日,身上气味不算好闻。
谢岁有些嫌弃,实在没搞懂他当时是怎么在他身上睡着的,站在旁侧杵了好半晌,裴珩又哼唧了一声提醒,他这才慢吞吞上前给他拆甲胄,十个手指头抓着各个系带解了半天,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袍子给他卸下来。
中衣上血迹斑斑,裴珩活动了一下肩颈,抽来腰带,打算将就着歇息。他没有让谢岁服侍他睡觉的意思,眼见对方还盯着他,心中悚然一惊。
糟了!怪他嘴贱!好久不见,看见熟人就想调戏一下。谢岁一个断袖,怕不是会错意了!
看着已经被脱下的甲胄,裴珩一瞬间就有些后悔,怎么也下不去手脱衣服了。
谢岁盯着灰扑扑已经失了本色的衣裳,眉头越皱越紧。裴珩将稍微散开的襟口抓住,同谢岁拉开了一点距离,“你出去。”
谢岁沉默了好半晌,默默出门,末了,还是忍不住幽幽道:“王爷,这附近有水源。”
裴珩原本离远的身影一顿,伸出去的腿打了个弯儿又转回来,朝着凑近了不少,“哪里哪里?”
谢岁:“……跟我来。”
西北军的营帐驻扎在平清关,虽然这一仗打赢了,但他们并不立刻进京,反而就在此处呆着了。谢岁早起出门一趟,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除了换了个睡觉的营帐,其它的倒是还没变。夜深人静,谢岁领着抱了衣裳澡豆的裴珩从悄无声息出了营帐。天上悬星明朗,地上草木葱郁,萤火辉辉,不远处的营帐热闹声都歇了,万籁俱寂,唯闻虫鸣。
裴珩跟在谢岁身后,看着少年举着根竹竿探路,驱赶虫蛇。
两人相对无言,裴珩看着寂静的山林,咳嗽一声,开始没话找话说,“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很好,吃饱喝足,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后就去陪端王喝酒奏乐,听他讲自己从前的丰功伟绩,酒后去关照关照傅郁离,一日也就那样过去了。”谢岁语气似乎很是怀念:“还真是神清气爽,延年益寿。”
小假半月,清闲自宜,感觉回来后政事上能再干上一年。
不过落在裴珩耳里,就又变了一番味道。
这是不是在内涵他?
毕竟在王府里时,谢岁又要当侧妃,应付长公主,又要上朝教小皇帝,还得清理文书,查看奏折,偶尔还要演演戏,每日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关键他身体还不好。
裴珩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良心不安起来。
虽然谢岁另有所图,但自己薅羊毛是不是薅的有点太过分了。
谢岁引着人,轻车熟路走到那条他被方翥暗算的溪流边,流水潺潺,水汽四溢。他回头看了眼裴珩,“王爷,地方到了,您先用着,要是需要搓背,记得喊我。”
谢岁走到旁侧,寻了块空地,抱着竹竿坐着乘凉。
裴珩站在水岸边,试探性的踏出一条腿试了试。
这条溪流很浅,最深处也只到腰。
但确实清澈冰凉,被水流冲刷而过的瞬间,裴珩打了个哆嗦,随后整个人啪叽拍进水里。溪流绽开一大朵水花,谢岁被砸了一脸。他默默抬手将水渍擦掉,看见水花翻腾,随后一个长条人影从水面浮了上来,撒欢似的开始脱衣服,手一拉,中衣,亵衣唰一下丢到岸边,波光粼粼内,只剩下个裤衩子。
谢岁默默背过身去。
冰凉的流水冲刷掉多日赶路带来的疲惫,裴珩将自己刷洗干净,身上干涸的血渍被流水带走,他坐在溪流里,将头发拆解,搓了搓。
不远处谢岁端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流萤落在他袍袖上,幽暗的光点,照了一小片的红,沐于月光下的少年,像是停留在山野间的精怪,叫人想起一些诡谲妖异的鬼故事。
偏生此事谢岁像是无聊了,他坐的笔直,声音虚无缥缈,和着流水声幽幽淌过来,“王爷,您相信鬼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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