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来, 宴席也马上要开始了。唐湉作为这场宴会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人本该发表一番演讲,这是无论古今中外不变的传统, 但他并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又臭又长的虚伪发言, 举着酒杯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让大家吃好喝好,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此时月亮升了上来, 明晃晃的将大殿外照得通亮。
唐湉看着顶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在心里不停感叹, 以前在现代很少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观,城里各种霓虹灯太过抢眼,人们大多时候根本想不起仰望星空,即使抬头也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夜空,根本找不到几颗星星,也看不清月亮。
他边吃边走神,底下有许多人想来敬酒都被他拒绝了,身上有伤不能饮酒,索性下令不许人来打扰他,反正那些家伙也没什么正经话说,左右也不过就是想拍马屁罢了。
华陵在最高处孤独的坐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下首处,看着华阳华隆各自依偎在母亲身边撒娇,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羡慕,唐湉离他最近,自然将他的神情也看在眼中。
他举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华陵遥遥一举,笑着说:“今日中秋,臣以茶代酒陪陛下喝一杯吧。”
华陵本来专心看着别人母子温馨相处,一边不免想到了自己孤零零无处可依的处境,可当唐湉在下首处笑意盈盈的对着他举杯,那一刻他才恍然想起,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华陵的底气忽然又足了,他咧嘴笑起来,小脸上重新有了神采,忙举起面前的水杯和他遥相呼应,高兴的说:“朕也敬皇叔!”
唐湉温柔一笑,让旁边的宫人给华陵夹了一块甜糕,轻声道:“这块甜糕是臣特意让人给陛下准备的,陛下尝尝?”
不管是哪个平行架空世界,中秋节的习俗也就那么几个,少什么都少不了月饼,不然这个中秋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为此唐湉还亲自下厨给华陵亲手做了一块蛋黄馅的月饼,希望他能高兴点。虽然他和华陵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人,但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是家人了。
虽然他的作用永远不可能和华陵的亲生父母相比,但他愿意陪着华陵一点点长大,看着他慢慢地成人。
也许是感受到了唐湉的安慰,华陵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羡慕华阳他们了,虽然他们都有母亲陪在身边,那也没关系,他还有皇叔。
只皇叔一个,便可以胜过千万人。
他不必再觉得孤单,因为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真正会关心他的长者,他承诺过,会一直这么陪着自己。
华陵心情好了,也有心思看节目。唐湉见他不再难过,悄悄松了口气,放下酒杯回头不期和谢眠山四目相对。
台下舞女歌姬正在演出,红裳罗裙莺歌婉转,间或夹杂着朝臣们高声交谈的声音,这样灯火通明热闹喧嚣的地方,他却看不清谢眠山的脸。
过了一会儿,唐湉才发觉那不是错觉,他是真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但是不应该,他分明没有喝酒,怎么会有晕眩的错觉呢?
唐湉甩了甩头试图让脑子清醒些,可他越是想清醒就越发晕眩,渐渐地甚至连桌上的饭菜都看的不大清楚了。
莫非是刀伤又发作了?
唐湉在心里纳闷的嘀咕着,抬手不住的揉着酸胀的脑门,吃了几口菜后还是觉着头晕。
华陵注意到他的异样,担忧的问:“皇叔,你怎么了?”
“回陛下,臣有些不适。”唐湉先前没和他提过遇刺的事,怕吓着他,眼下就更不能说了,只好找了个借口。
华陵听说他不舒服,马上着急地说::“那皇叔快回去歇着,千万不要被冷风吹了。”
唐湉并不放心离开,这地方留华陵一个人很危险,可他的身体确实撑不住,头晕的他拿不稳筷子,不得不提前离席。
宝钿小心搀扶着他起身,唐湉努力站直身体,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丝异常,低声道:“既然如此,那臣先告退。”
“陛下若有事,只管告诉颜大人。”
华陵忙不迭的催他:“朕知道,皇叔快些回吧。”
唐湉对他行了礼,又对其他人点头示意,在宝钿的陪伴下离开。他感觉到背后一直有人在盯着他,可他却实在没有精力去瞧那人是谁,只能加快离开的脚步。
没了摄政王压场,余下的人玩闹更加放肆起来,有些人喝多了不管不顾的扯了场上的舞女就开始胡闹,全没了平日里一身官服假作正经的做派。
也有些清廉正直的臣子看不下这腌臜龌龊的场景,接二连三愤然离席,这下场上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完全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台下满是不堪的场景,华陵被颜心斋安排着离场,其余皇子们也陆续撤席,能留下的大多都是一路货色,纸醉金迷丑态百出。
谢眠山静坐其中安然不动,自顾自的斟了酒喝,对那些过来献媚的舞女们并不理睬,也对周遭秽乱的一切视若无睹。
他喝干最后一滴酒,终于慢悠悠的站起身,一脚踢开昏死在不远处的满脑肚肠的某个大官,往太清殿后院走去。
此时唐湉被宝钿扶着回去,可没走几步他就觉着不行了,脚下软绵绵的没有实质感,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烂泥里,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外在看他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宝钿一个人扶着他根本走不动路,即便唐湉平时再如何轻盈文弱,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她一介女子能轻易搬得动的,尤其现在唐湉几乎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她更是腿都迈不开。
白简还在前殿负责安保工作,唐湉因为提前离席来不及告知他,因此眼下能顾着他的人就只有宝钿了,就在宝钿想着再找两个人帮忙时,谢眠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谢将军?”宝钿扶着唐湉抬眼看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谢眠山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双手背在身后立在假山下,背着月光看不见表情,宝钿无缘无故的有些恐惧。
谢眠山从假山阴影下走了出来,面上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甚至比往常看起来更温和:“宝钿姑娘辛苦,我来帮你吧。”
这要是以往,宝钿必定会听话的把人交出去,可不知为什么今夜的她却隐隐的有些抗拒,总觉得谢将军不大对劲。
“不必了。”她摇头不着痕迹的往后又退了一步,客气的说:“王爷方才吩咐过奴婢务必亲自送他回去,奴婢怎敢劳烦将军?”
谢眠山面上不动声色,固执的往前又走了一步,看起来是想强硬的把人带走。
宝钿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他,单就身份来说她也不过就是个贴身丫鬟而已,和一品大将军是不能比的,谢眠山就是现在打死她,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可她还是勇敢的拦住了谢眠山伸过来的手,扬声道:“将军自重!”
谢眠山见她不识趣,脸上的笑渐渐凝固起来,阴晴不定的看着宝钿。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到来终于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本该回家过节的秦曜此时却出现在了皇宫内院,他疾步走到宝钿视身边,帮着她把唐湉扶了过来,让他能安心的靠在自己肩头上。
唐湉还有意识,迷糊中宝钿和谢眠山的对话他都能听见,在听到秦曜的声音后就安心了。
“将军诸事繁忙,这等小事就不劳您操心了,还是我来吧。”秦曜波澜不惊的看着谢眠山,不卑不亢的说道。
谢眠山冷了神色,也不复从前的那副老好人模样,冷冷的质问:“秦曜,你就非要同我作对吗?”
“将军言重。”秦曜淡淡的回道,“属下区区一个殿前五品侍卫,怎敢与将军作对。”
“只是王爷有令,不许旁人碰他,属下也不过听令行事,请将军莫要为难。”
虽然谢眠山现在是大将军,可论起出身,秦曜才是真正的将门贵子,谢眠山面对他的时候,少不得露怯,他目色森冷盯着秦曜好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看样子气得不轻。
等人走远,秦曜才回神去看趴在他肩头昏沉睡去的唐湉,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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