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麻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裴熠生着薄茧的手贴上他的下颌的时候,他终于抬手拥住了他。
*
三宝嘴边沾满了糕点屑。
修竹从是非之地出来后便在后院见着三宝,彼时他正掰着糕点在四面通风的凉亭里坐着,往嘴里送,为了御寒,他头上还带了顶松花色的绒帽,修竹走了几步近身问道:“哪来的毛孩子,跑这偷吃来了。”
三宝嘴里还塞着芙蓉糕,哽的伸长了脖子,半晌才说:“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不问自取视为偷,我问过了。”
修竹不想这偷吃的还是个胸有点墨的,他四下张望了一翻,发现并无第三个人,他哼笑了一声,双手抱胸,抬脚上了凉亭,说:“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问了谁。”
三宝“啊”了一声,没想到这么大的侯府,吃块糕点还要被追责,顿时有些不满。他抬手随意的擦了擦嘴边的碎屑,然后指着远处经过廊下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说“就那个姐姐,她说她是侯府主子,她说了都不算?”
“什么?”修竹抬眼顺着方向看过去,心说,侯府未来的主子不正跟侯爷在一处呢么,这丫头是又几条命敢造侯爷的谣。
“她,那个姐姐说她是侯夫人,就是她赏给我的,再说我也不是毛贼,我是世子府的。”三宝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修竹说:“不信我们拿着它去问。”
三宝动作利索,说罢不等修竹多言便拿起石桌上的盘子,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
修竹快步跟上,近了一看才看清这两个丫鬟是宫里来的那两个丫鬟,他们从前是在后宫里服侍的丫鬟,为讨主子欢心,成日擦香抹粉惯了,以至于来了侯府习惯也没改掉,修竹短促的拧了拧眉,别过头对这味道表示不满。
“修竹公子。”丫鬟欠身行礼,微微垂眸,规矩的很。
修竹点点头,就在要错身而过的时候,三宝忽然说:“姐姐好巧的手,这糕点当真是好吃。”
左侧的丫鬟看见修竹身后还站这个人,这才恍然,她仍旧垂着眸子,恭恭敬敬的说:“小公子赞誉了,这是府里师傅做的,不过你要喜欢,厨房还有很多。”
三宝笑了笑说:“这就够了。”
待那两人走远了,三宝才理直气壮起来,他仰着脖子,不服气的说:“我没骗你吧。”
修竹没言语像是默认了,他抬手摘了三宝头上的绒帽,笑嘻嘻的说:“你这帽子挺别致的,打哪买的?”
三宝平素最讨厌别人动他的帽子,当即脸色一沉,踮起脚跳着去拿:“你管我,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小孩子抢东西。”
三宝脚垫的越高,修竹的手就抬得越高,三宝气呼呼的说:“那是去年冬天世子送我的生辰礼,你快还我。”
霍闲送的......修竹哈哈大笑,将绒帽稳稳的扣在三宝脑袋上,嬉笑道:“他该给自己买一顶,这颜色多适合他啊。”
三宝听不懂他的意思,但能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当即扶正了自己的帽子,嘟着嘴说:“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礼,我要去问问,侯爷就是这么管下人的吗?”
第66章 审问
年关祭典是宫中的大事,未免节外生枝,天熙帝下令刑部和大理寺要在祭典前把柳州贪污案彻底查处,刑部和大理寺一时忙的分不开身,柳州一案涉及的银两竟比刑部和大理寺十年的俸禄还要高,波及到的朝中官员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地方官到了年节也都陆续入都,往年一入谒都便是各种宴席,今年因着这件事在谒都传开,也都各人自扫门前雪,生怕一个不小心贪污一案就牵扯出哪位设宴的大人,谒都一时之间暗潮涌动。
流刑以上的罪大理寺判案后还需要刑部复核,韩显所犯之罪,贪污之外,还背着好几条人命在身上,他早就是颗弃子,就看大理寺能从他身上审出多少东西来。
谒都的关系盘根错节,稍有差池就是一损俱损,但若能剪断其中用不上的偏枝,便能更好的生长。
太后放下金剪,接过芷兰姑姑递上来的湿帕擦了擦手,一旁伺候的丫鬟把刚修剪干净的残枝落叶一一清扫。
待进了偏殿,芷兰姑姑才温声说:“奴婢听说韩显快撑不住了,还没吐干净呢。”
监牢这种地方太后自然是未曾踏足过,但芷兰姑姑却是见过的,那地方不仅阴暗潮湿,还有虫鼠出没,即便没有刑具,也没几个人能经得起这种折磨,韩显自到了谒都,为防有人灭口,几经辗转已换了好几个地方。
*
大理寺卿孟尚年逾五十,身形微胖,走起路来容易气喘,他连夜审问,除了银子还有田地房产,在任期间的所犯之罪整理在册,天不亮就送到了刑部尚书周逢俍手里。
周逢俍一一看了,附上奏折,与孟尚一起呈到了天熙帝案头。
韩显将事情都认了,厚厚的两册都是他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其中还有亲友奸杀民女,这些事都是由他出面摆平的,这些案子陆陆续续审了小半月,每一桩每一件孟尚都仔细核实过后才上呈。
周逢俍说:“皇上,韩显任职短短这些年,就能贪出这样的金山银山,可见朝廷里必然有幕后主使之人,如今韩显咬死了只有自己,重刑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孟尚也说:“周大人所言极是,臣也深觉此案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容臣几日......”
其实他查到这一步已经是顶天,自天熙帝继位以来,本朝还从未出过这样牵一发动全身的大案,天熙帝放权,但他不知道这权究竟能放到哪一步,朝臣皆知太后召四方将领回都明为封后大典实则暗争兵权,武将不比文臣,都是刀剑上见真章的,若这一步行错,谒都形势便是大转。
“孟大人审案审糊涂了吧。”周逢俍掂了掂案册,说:“这不都是孟大人审出来的?既然韩显的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再容几日也是一样,他不说,那就从他说出来的东西里头往下查。”
孟尚见他依然胸有成竹,侧首:“周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天熙帝看着这么厚的案册,只草草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按了按脑穴,“爱卿直言?”
言罢将案册递还给周逢俍,周逢俍翻开案册,半晌后,才顿了一下“在这里。”
他将案册翻到最新记下的一页,上头写着禹州军军饷四十万两,账本中虽然没有提到裴熠和定安侯,但禹州军三个字便已说明了一切。
周逢俍说:“皇上,此案牵扯到禹州军,必然绕不开定安侯,虽说侯爷如今不在禹州,可真金白银是实实在在送到禹州的,若说定安侯不知,恐怕不太可能。”
孟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此案是由赈灾引起的,赈灾一事定安侯是奉旨办的。”
言下之意他裴熠再怎么蠢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往自己身上扣脏。
“所以才好贪贿。”周逢俍说:“定安侯贤名在外,即便韩显入狱,他也大可将此事尽数推诿,如今要不是皇上下令严办,恐怕孟大人也审不出这些。”他伸出两指在案册上点了点。
“军饷出处,户部自有记载。至于贪贿一事,不好妄下断语,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韩显,至于那四十万军饷的事,可以延后再行细查。”
“这本就是同一桩案,分什么先后。”周逢俍说:“此事已然有了眉目,若定安侯真是无辜,更要查清以还他清白。”
孟尚不再言语,垂首等天熙帝裁断。
“查自是要查。”良久之后,天熙帝才缓缓开口,语气也听不出是好是坏,他说:“孟卿说的也有道理,定安侯身份特殊,若要查也且得到年节以后,再者母后身体一直抱恙,朕不忍再让她费心,等年节祭典之后再说。”
他这话像是说了,又像是没说,周逢俍吃不准其中的意思,天熙帝抬出太后,他便无话可说。
这原是个好机会,为官的都惧夜长梦多四个字,他隐隐生出一些不安。
*
出了宣政殿,孟尚一路小跑才追上前头的周逢俍,两人在阶前掀袍,孟尚见四下无人,上前问道:“周大人御前一翻言论,似是与定安侯有何过节。”
上一篇:攻四,请按剧情来
下一篇: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