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嘉迫不及待的去了有凤客栈,漠视便装锦衣卫的警告,直奔三楼而去。萧翌得知沈嘉找到这里后,依旧闭门不见。
可沈嘉毕竟是堂堂知府,在杭州很多人都认出了他。让他在门口干站着,沈嘉不嫌丢人,萧翌都要替他尴尬了。
于是萧翌对范大夫道:“快去劝劝你的朋友,让他别再纠缠了。”
范大夫无语,为什么夫夫吵架,受伤的却是他?
可惜范大夫不敢和皇帝顶嘴,只好不情不愿的出来了。
“范兄。”沈嘉一见到范大夫,觉得有戏了。
“沈兄啊。”范大夫一脸生无可恋,拉着沈兄的胳膊,把他硬拽下楼。然后在一楼大堂找了个空位坐下,“我们好久没见,喝喝茶,聊一聊?”
“好吧。”沈嘉坐定,叫小二上一壶龙井茶。
“你和他,到底怎么了?”范大夫终于能问出自己困惑一年的问题了,“自从你离开京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萧兄身边的人,都不敢再提你的名字了。”
“是吗?”沈嘉闻言,神情落寞。
“你们……吵架了吗?”范大夫问道,“你走时不是还将他托付于我,不是好好的吗?”
“他要真和我吵一架,就好了。”沈嘉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谁对他说了什么话,他突然就要和我一刀两断。”
“你觉得是谁呢?”范大夫问道。
沈嘉摇摇头,“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我这一年思来想去,只有我的师傅程首辅了。”
只有程首辅,才能影响萧翌的决断。其他人,没有这个份量。
“若真是程阁老,那可不好对付。”范大夫想了想又道,“我想太多了,你甚至连萧兄都搞不定呢。”
“萧兄对我的心意未变,我能感觉到。”沈嘉坚定的说道,“他还是关心我的,他……他只是害怕伤害到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可沈嘉他不怕受伤,他如同飞蛾一样,为了那点光明,身受烈火焚烧之苦,也绝不退缩。
然而萧翌,又何尝好受呢?他也想要迎接那道光,却不得不把门关紧,置身于黑暗之中。
范大夫身处事外,旁观者清。看着他们二人明明相互思念,却无法相守;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却无法相见。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第72章 长相思(八)
范大夫神游许久,又听沈嘉问道:“他的病,今年如何了?”
“和去年差不多。”范大夫答道,“我依旧用汤药压制毒性,今年京城天寒,故而建议陛下来南方将养。”
“他的手臂呢?”沈嘉追问道,“我看他吃饭时,双手还好。”
范大夫却摇头道:“之前双手双脚都动不了,直到来南方后,才大有好转。他现在的身体受不得寒,也不能喝酒。”
“怎么?”沈嘉一惊,之前萧翌还能喝酒的。
“寒毒加重,饮酒过多也会引起腿疼。”范大夫解释道。
沈嘉闻言顿感内疚,之前他还和萧翌一起喝酒,早知道就该先问问范大夫他的病情。
“如今,只剩三年了吧?”沈嘉问道。
“……嗯。”范大夫知道他指的是萧翌的寿命,真是过一年,少一年。
“解药有进展吗?”
“对不起,沈兄。”范大夫语气沉重的说道,“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范兄别这样说,我知道,这毒难解。”沈嘉表示理解,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和他再分开,虚耗时光。”
如果将来真的无法挽回萧翌的性命,至少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能够有一段美好的日子。
将来……将来他便可以,念着这段短暂的回忆,熬过余生了。
“你去吧。”范大夫妥协了,“你上楼,去见他。上面只有木棉,她会让你进去的。”
“范兄……”沈嘉笑了笑,“多谢。”
萧翌坐在窗边看书时,忽闻门声响动。他抬头看见沈嘉推门而入,便知道范大夫在沈大才子的口才下“阵亡”了。
萧翌合上书,戏谑道:“果然是文人的嘴,武人的剑。范大夫败给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不敢当。”沈嘉自顾自的坐到萧翌对面,又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萧翌心道沈嘉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不过他看沈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善,便没有说什么。
果然,沈嘉喝了一杯茶后,开口就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什么?”萧翌没有听懂。
“若没有解药,你只剩下三年时间了。”沈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
萧翌放在书上的手微微一颤,他没有料到,沈嘉一来就问此事。
“哦。”萧翌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哦?”沈嘉被萧翌的态度给气到了,“你就这么看淡自己的生命?”
然而萧翌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语气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我都得到了天下,不算白活一场。”
沈嘉闻言震惊到久久无法说话,难道萧翌他一点都不在乎吗?
萧翌看向沈嘉,“今天你非要来见我,就是问这个?”
“不是,我是来说感情问题的。 ”沈嘉答道,“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拒绝?”
“长青,喜欢又能如何?男子相恋,本来就是逆道乱常。”萧翌还在试图劝解他。
沈嘉却不会被萧翌的三言两语打败,他反驳道:“你说过,两情相悦,无关男女,无论对错。”
这句话,是他们刚在一起时,萧翌说的。然而现在,当萧翌再次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唯剩苦涩。
那时候他冲动了,以为皇权能够摆平一切,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长青,你的圣人之言读到哪里去了?”萧翌甚至拿出了他以前最烦的圣人大道理,想要敲醒沈嘉。
可沈嘉读的圣贤书比萧翌多多了,他立马反驳道:“圣人有云,食色性也。”
萧翌知道引经据典自己不是沈嘉的对手,他叹口气道:“长青,你真的不在乎读书人的清誉了吗?”
“那算个屁。”
听到沈嘉突然爆粗口,萧翌没忍住笑出声,他看着眼前之人,笑道:“沈长青,你变了。”
“我是变了。”沈嘉承认道,“清谈误国,实干兴邦。我在杭州这一年,就觉得那些清流之言都是害人的。”
“你是在说感情,还是在谈国事?”萧翌心道,不是来说感情问题的吗?
“我都要说。”说起感情沈嘉伤心,说起国事他则生气,“宋仁宗变法时,由于不信任变法大臣,才导致庆历新政最终失败。微明,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萧翌沉默了。
“你说过会相信我,不会赶走我。”沈嘉替他说出来,“自我走后,新政推行的顺利吗?为什么要把《考成法》中的‘除冗滥’去掉?”
萧翌被问得无言以对。如今内阁程阁老把持,即使有韩昌在旁帮助,但变法依旧进展缓慢。
更别提被程阁老再三否掉的“除冗滥”这一条了。
“是我师傅不愿得罪人,才不除冗员吧?”沈嘉一猜就猜到了。
萧翌点头,“是。”
“所以,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吧。”沈嘉期待的望着他。
“呵。”萧翌苦笑一声,摇头笑道,“长青啊长青,说了半天,原来你目的在此。”
得,又从国事绕回到感情问题了。
萧翌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喝了口茶才说道:“当初你入狱后,程阁老以支持变法为条件,要求让我和你分开。否则,他必会将你我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让你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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