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跟着的是长达二十分钟的录音文件,而打开后的第一句,就是一个哭到哽咽的女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过去帮他一把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二十分钟,十五个人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了一个网友想要的,支离破碎的真相。
而在最后响起的,却是施暴者狂妄的大笑:
【你是不知道当时到底有多搞笑,那孬种最后甚至还直接晕过去了,真是废物。】
【所以,他活该。】
他活该……
【*他***去死啊!!!】
不知是谁起的头,加害者终于迎来了网友愤怒的反扑。
软件一瞬瘫痪,而当系统紧急修复后,黎承枫看着焕然一新的热搜标题,悬了一整天的心此刻终于落到了实处。
触底反弹因祸得福,这一波下来,乐宴平之后的路应该会更好走。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后,黎承枫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迅速接了起来。
“黎哥!”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急切的响起。
“放心都已经结束了,今儿辛苦你了,小乐怎么样了?你把手机还给他吧,现在没……你说什么?!”
黎承枫的声音一瞬吊高,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得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乐宴平不见了?!”
而另一侧,助理都快急得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我就出去扔了个垃圾买了个猫粮,回来他就不见了。”
甚至他刚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见客厅里没人只当乐宴平是进房间了,还慢悠悠地跑去换了个垃圾袋。
结果一回到客厅,便见茶几上正贴着一张便签纸:
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放心,很快回来^_^。
哦,放心……
放心你个头啊!!!
“阿嚏!”正走在路上的小乐大人蓦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难道是着凉了?
这般想着,他紧了紧衣服。在感受到衣兜里的振动后,摸出手机不急不缓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行啊乐宴平,你胆子大了啊。”乐济文恶狠狠地道,“竟然敢不来,你是真不怕死啊!”
乐宴平:“没有哦,我已经到了呢~不过……乐济文,说起来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欢用死来威胁我呢。”
“小时候是,现在也是。那,你自己怕不怕死啊?”
莫名其妙的,乐济文的背后忽而升起一股子寒意:“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乐宴平一边道着,一边用脚尖踢着沿路的小石子,“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些往事。”
看着小石头滴溜溜地滚进黑暗里,乐宴平站在路灯下轻笑道:“乐济文,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辍学么?”
第42章 叙旧
没有人想到,交了七年白卷的“乐宴平”竟然能考上高中。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多的是小孩初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的,高中生对于村民来说,着实是个稀罕玩意儿。
是以,当乐家小儿子被市里高中录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破旧的砖瓦房里顿时涌来了一帮子人。
“你家宴平可真争气啊。”
“是啊,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老乐,你们以后有福啦!”
众人的恭贺声此起彼伏,乐家夫妇俩强颜欢笑着应和了一上午,待到最后一位宾客离去的时候,二人转过身,面色骤然阴沉如墨。
但在那条高高举起的皮带抽下之前,“乐宴平”已经先一步地跪了下来。
“我会自己挣学费,也会去打工补贴家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让我去上学吧。”
只要能去上学,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只要能远离乐济文……
坐在考场里的时候,“乐宴平”满脑子想的都是逃离。
强烈的渴望甚至让他忽略了身上条件反射性生起的疼痛,他颤颤巍巍地拿起了笔,时隔许久,终于再一次填满了整张卷子。
等到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泌出的冷汗已然浸透了他全身的衣服。
“乐宴平”近乎虚脱地瘫倒在椅子上,在监考老师担心地跑过来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冲人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
“我没事。”他说着,那双暗了不知多少年的眸子,终于亮起了光。
万幸的是,他赌赢了。
“乐宴平”虽然没能逃过那顿打,但那两个人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他去上学。
一是因为这事已然人尽皆知,至于二……则是因为乐济文什么都没能考上。
他读书不行又不愿去打工,游手好闲不说还脾气暴躁,怎么看都不是个能指望的。
于是乐父乐母难得考虑得长远了些,决定要一个可以长期压榨的稳定饭票。
“乐宴平”对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而对此他并不在意。
只要能去上学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他去上学,“乐宴平”就愿意付出一切。
他靠着打工凑够了自己的学费,即使开学了也依旧半工半读。每月靠着学校的补贴和一点点的生活费过日,只为了能多拿点钱回家,好让乐家夫妇满意。
那段时日真的很累,但“乐宴平”却从来没感觉这么轻松过。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他的麻烦。
他以为自己能就这样一直顺利地读完高中的。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却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梦。
乐济文跑了。
染上赌瘾的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除了一个被他打成重伤的追债人和一笔高利贷,什么都没给乐家留下。
看着坐在医院走廊里崩溃大哭的乐父乐母,听着伤者朋友狠厉的怒骂,那一刻,“乐宴平”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凉透了。
乐宴平还记得那张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下的金额——
五十万。
其实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很多,却已经足够那时候的乐济文落荒而逃,而那个孩子也从此再也没了上学的可能。
“所以乐济文,你瞧,其实你比我怕死多了,对吧。”
身边的小石子已经被乐宴平有一脚没一脚地踢了个干净,他无所事事地感叹了句后,望着不远处那个僻静的死胡同勾起了唇角。
“乐济文,你现在还在赌么?还有再欠债么?”乐宴平问,“应该还有吧?”
毕竟,瘾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戒掉的东西。
乐宴平曾经也遇见过一个赌徒。
在那个大寒天里,那人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地道着后悔与自责,于是乐宴平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但赌徒没有去买吃的,也没有去给自己添一身衣裳,而是眼冒着绿光直接冲进了赌场。
人心的欲望从来都不是一片金叶子就能填满的,贪婪迟早会付出代价。所以不过一柱香,那个人就被赌场重新扔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还少了一条胳膊。
“这样想想,你当初是该跑,不然如今的你怕是也没法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威胁我。”
“小兔崽子,”乐济文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乐宴平道。
话落,乐济文忽然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而紧接着,便是乐宴平的一声轻笑。
“哟,看来是到了,那行,我就不继续废话拖时间了。”
“……你说什么?”
身后胡同的入口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乐济文举着手机有些愣怔地回过头,入眼便是一张狰狞而又熟悉的刀疤脸。
“乐济文,好久不见啊。”
嘶哑的声音让乐济文的瞳孔一瞬紧缩,下意识地,他就后退了一步。
“乐济文,你还记得他么?”
像是生怕人记不起来尴尬似的,乐宴平善意地提醒道,“当初你逃跑的时候,有一个人被你伤得很重,而他一直都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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