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很入迷,言息从身后抱上来蹭他侧颈,也只是伸手抚言息的长发,从发顶漫不经心抚至发尾,给家养的小动物顺毛一样。
“吃午饭啦。”
言息亲昵地咬着他耳朵催促,眼睫缓慢翕动几下,目光不着痕迹掠过那团并没有整理、依旧散在地上的衣服堆。
——看起来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没有发现?
还是发现后刻意恢复了原状?
明照衣通常通过三餐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
合上插画书,他顺手接过碗筷,眉眼半阖着不经意般问:“从早饭到午饭,你离开很久了——去做什么?”
没有意外他会问,言息眨了眨眼,语气夸张道,“哇,哥哥现在是在查岗吗?”
看向他,明照衣熟练地对他那副口吻恍若未闻,“所以去做什么了?”
“买一点生活必需品呐,探望一下父母双亲呐,”他歪歪头,掰着指头,“噢,还遇到了解秘书,我们非常友好地互相打过招呼了呢。”
嗯……明照衣明白他去做什么了。
不过,解英应该还没有发觉太大的异样,毕竟自己失联前说过会休假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还有哦,”言息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或者是一点无伤大雅的不怀好意,“我还从哥哥房间里拿来了一件东西。”
“……什么?”明照衣眼皮下意识一跳。
“稍微等我一下哦。”言息故作神秘。
噔噔噔——
脚步轻快地踩上楼,又飞快蹦下楼。
那是一幅盖了白色画布的画。
又是故作神秘。
不过……明照衣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想起自己房间能有什么画,光是想象那幅画出现在这里的画面,就让明照衣为之脑仁发疼。
“小息——”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明照衣还是尝试阻止一下对方揭开画布的动作。
“嗯?……”像是极其不解明照衣为什么会阻止自己一样,言息清透的墨色眼睛无辜望向他,“哥哥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我看哥哥这么宝贝这幅画,所以才把它带来陪伴哥哥的。”
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不该夸我么。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明照衣目光不自然地回避,语气冷淡不失沉稳,挑拨开话题,“我很宝贝这幅画?”
“难道不宝贝吗?——那么珍惜地放在充满童年回忆的房间里,仅此一幅画有这样的待遇呢。”
“……珍惜地、”明照衣停顿了一下,“搁在角落地板上吗?”他挑挑眉,明白这时候再不做撇清那么形势将对他极为不利,“相比起来,我放在房间床头的那个白熊玩偶——似乎更谈得上珍惜对待?”
“啊。”言息少见地被别人的话措手不及到了,茫然眨了几下眼,“那个玩偶?——我没看到。”
“在我现在常住的地方。”明照衣耐心补充。
“……其实啦,那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因为别人的珍惜对待,言息少见地心虚起来,别开眼睛小声地说,“也不算正式的礼物,哥哥喜欢的话下回——”
停住。
等等——我在做什么?
就这么被哄好了吗?那戏还要怎么往下演?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下文,明照衣并不怎么在意地说:“没关系,那个就足够了。”
——不存在的良心开始幻痛了呢。
把始终盖着画布的画随意靠在床脚边,言息在地毯上盘膝坐起,顺便将明照衣拉了下来。
“我很生气。”搂着明照衣的腰,棒读式说着没有感情的台词,但接下来的发展就有感情多了,言息咬着他耳垂,“所以……哥哥想不想试试呢?在这幅画面前。”
“试、什么?”理智告诉明照衣不该问。
“很舒服、很刺激、很有意思的——”
“不,”没等他说完明照衣便截断,“我不想。”
“啊,可这不是征询啊。”他故意撇嘴,语气委委屈屈的,“哥哥不喜欢这种事了吗?明明之前还很热情地很主动地不放过……”
“——这幅画上的两个小人还是未成年!”
终于,明照衣的火气和耐心憋到了尽头。
“……啊?”
言息是真的呆了一呆,“哥哥你……”
意识到不该这样说话,淡淡的后悔涌上来,明照衣尝试软和语气,“我们可以试试其他的——”
然而言息接下来放肆的捧腹大笑,将他软和的态度笑得一无所有。
“为什么、哈哈哈哈……好奇怪,哥哥在这方面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坚持吗?”
在继续发火和转移话题中,明照衣选择了第三种。
他叹息一声,拿他没办法一样,亲吻他一边脸颊,“这是一般人的底线吧?”
“哇——很有道德感哦哥哥,可一般人不会把纸片人或者油画上的人当真的吧唔——”
忍无可忍地,明照衣凑过来用亲吻堵上了他的嘴。
第23章 成年人不懂童话
所以, 哪里出了问题?
不明白哪一过程出了什么差错,但结论就是——第二天警察依旧没有找上门。
也不能说这一整天言息都在焦急等待,只是有些超出计划外的……不安?
原来他也会不安吗——当意识到那是什么情绪后, 他有点意外。
或者是, 过于安逸的环境让他感到不安?
每个清晨从另一个人的怀抱里睁眼醒来,和他肌肤相贴, 亲昵地咬着耳朵说话, 不分你我的距离。就算拿做戏当借口, 也亲密过头了吧?即使是天生距离感欠缺的他也应当为此稍稍感到不适。
……然而没有。
甚至舒适过头了。
这是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吗?自己——这种人?说到底, 他只是单方面享受明照衣的喜欢,并没有付出与之相应的东西。
就算只顾自私地享用了, 但明照衣的感情就没有耗光的一天吗?如同一种名叫槲寄生的植物一样,卑鄙地汲取大树的水分与养料, 而那种寄生关系于大树而言无疑是引发病害的根源。
……
又过去一天, 言息弯下腰半蹲在床前,忽然突如其然地——攥住明照衣的脚踝, 稍稍用力扯近。
那让明照衣被扯近时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的,像不含色彩的风只是停驻他身上。是默许的,更是纵容的。
“哥哥……”
言息笑起来,眼睛弯起, 嘴角上扬, 折纸般清丽但虚薄的面容因那个笑容而生动起来——所有人都会忍不住为这样饱满的美长久停留视线,明照衣并不以为一瞬不瞬地注视言息有什么错。
注视,仅仅是注视, 就像完成了心底隐秘的夙愿一样。
注视,眼睛定定落在他身上, 像游鱼看向饵料,像枯木望向一整个春天。就像他是世界中心,也是一切热闹及全部美好的所在。
——意识到明照衣的目光,意识到明照衣在注视自己,并为此情不自禁感到愉悦,虚薄到无法撑起生命重量的灵魂甚至战栗起来,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忍不住,垂下线条优美的颈部,言息在明照衣脚踝印上一个吻。
感受到那一阵相似的、几近微不可察的战栗后,他颇为满意,亲昵地沿途吻上去,借亲吻的打扰,分走明照衣心神。那双眼睛在阴影处晦暗不明,他的语气却撒娇一样说着,“我玩腻锁链的游戏了。”
——尾音故意冷淡下来,像锅上的水一旦停火,便再不复沸腾时的热情。
再度没有留恋地,将自己剥离出明照衣的怀抱,他审视明照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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