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将地图传给了系统,统老师负责带路。
沿着幽深曲折的休眠区逃生通道离开,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终于见到外界细微的光线。
无法判断外界的情形,言息倚上出口处的门,边思索,边靠墙坐下暂作休息。他需要保持充足的体力。
松开背上的绑带,言息小心翼翼把明照衣托到身前,让他坐在自己膝上。额头轻轻抵上去,指腹寻觅到对方跳动的颈动脉,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哥哥显得那么乖。
明照衣从没有在他面前这么乖巧过。那双曾经诉说爱意的深邃眼眸此刻紧闭,遮掩了厚重的爱意,也隔绝了炙热的侵略感与占有欲。
明照衣的爱意真是无私的吗?绝对不是——言息可以不爱他,但眼里不能没有他,这才是明照衣从始至终所追求的。
是深情美化了这种潜移默化的霸道,使明照衣看上去处于弱势。
言息明白,如果这个人睁开眼,就会有自己的思考,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当他知道自己得知了那么多的事,他会如何应对?……他一定会想办法说服自己,或展示爱意,或表达深情。
或者相反……他再也不用伪装情深了。
自己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理所应当的所属物?寄予种种美好幻想的化身?——还是单纯的、“任务对象”?
言息搂紧明照衣腰背的动作过于用力,手臂几乎在小幅度颤抖。
他闭眼将脸贴上去,触碰对方的侧脸,沿着鼻翼蹭至额头。发丝相贴,静谧的空间里,彼此衣物磨蹭发出细微的声响。
熨帖的人体温度,熟悉的气味。
——安静的,乖巧的,一动不动的哥哥。
如果连生命物都算不上的东西也可以有心愿的话,他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现在。
如果我爱你,我怎么会希望你不要醒来。
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会紧紧拥抱你不愿松开。
*
休息片刻,言息还是决定出发。即使他在这里放弃,江斐等人也会进来搜索的。他轻轻碰过明照衣的唇,戴上面罩,不再把对方固定在自己背上,而是以一种紧贴的姿势抱进怀里。
再把另一张面罩扣在自己脸上,向出口外丢出所有烟雾弹和烟//雾//弹,搂抱着明照衣冲了出去。
漫天大雾,也许一次性丢得太多,整片天空都仿佛昏暗。
他抱着明照衣孤独地奔跑,脚步声踩在沙砾河滩上,就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里是毁灭后的城市被遗忘的一角。
平静中潜伏着窥伺。
砰——有闪光弹被投进大雾里,在言息身后不远处炸响。
有人追上来了!
他被发现了,或者说守株待兔?
也许是江斐为首的军部,也许是林墨为首的“永生教”,对言息而言,二者没有区别。
很快零零总总的枪//弹落在四面八方,追赶他的脚步,怀抱才是最安全的姿势。
风声混杂急促的呼吸声,裹进耳朵里,辨不清是怀中人还是他发出的。
大雾之中,奔跑之中,江斐的声音通过扩声器传来,难以分辨是哪个方位。
——“言息,我知道是你。”笃定的口吻。
——“很聪明的招数,但你忽略了,现在我和林墨最大的目标不是彼此,而是你。”也许有被一时间的私仇冲昏了头脑,但回过神就能明白他们忽然产生争端,获利者会是谁。
——“最熟悉‘休眠计划’的人是我。”包括休眠区的逃生通道,那是整个地下避难所除正门外唯一的出口。所谓瓮中捉鳖,就是堵一个口,再放一个口。这是阳谋,就算言息清楚这一点也别无选择。
——“难道你还相信他?相信一个最有可能欺骗了你的人?”
言息大腿中了一枪。
疼痛从血肉里蔓延,异物感与灼烧感异常强烈。
——“从签下人格销毁同意书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你了。就算说辞再冠冕堂皇、令人感动,他也从没有将你视作与他地位对等的存在,他可以决定你的命运,他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可否认,江斐拥有一张蛊惑人心的嘴。
——“我很卑鄙,但你不在乎。而他是一个更巧妙更擅伪装的卑鄙者,你也不在乎?”
——“他签下了销毁你的同意书,又巧妙地借由休眠计划脱身而去。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还能在需要你的时候毫无负担想起你,再抱着目的接近你?”
言息抱着明照衣无法腾出手反击,在混乱无序的枪声中,他称不上幸运地,后背再中一弹。
还好位置比较偏,没射中脊椎,仍然可以奔跑,外界刺激下这具人类身体的潜力是无限的。
他已经听见了水声。
避难中心的主脑提供给他的周边地图显示,这里有一条河通往郊外,也是城市边缘。统老师也说,它可以在水里释放能量,尝试放大光球,把他们都包裹起来。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只要跳下河。
看到出现在视野中的河道那一霎那,他猛然剧烈一抖,侧腹部正中一弹,恰好打到骨头上。疼痛瞬间钻进骨髓里,渗透到四肢百骸。
这时河道上有冲锋艇到来,是“永生教”的人,堵住了他计划中的出路。
他们带着狂热又希冀的目光紧盯着他,似乎在希望他上船来。
这也不妨碍他们抬起武器,朝言息另一只完好的大腿补上一弹。
言息扑通半跪在河滩上,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大雾渐渐散去。
言息护住怀中人,环顾四周。朝他警惕围拢上来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或狂热或异样或掺杂恐惧的目光看他,仿佛捕捉一只困兽,又害怕被反咬一口。
他承认了,人群之中,只有自己一个是异类。
……他有一点不甘心。
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目的,也无所谓自己的结局,可是怀中的明照衣……也失败了吗?
他其实不想看见这些人赢过明照衣的。
哪怕明照衣或许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眼神晦暗且挫败地想,我还能怎么拯救哥哥?
他真的,需要我拯救吗?
自顾自地说着“拯救”,其实只是在做多余的事,真的很愚蠢啊。
“……小息。”
轻弱的呼唤声。
言息僵住,放慢动作低头,不敢置信。
他小心翼翼解开彼此脸上的面罩。
怀中的明照衣眼皮微微颤抖,唇瓣孱弱翕动,在轻唤他的名字。
“……小息。”
嗯。言息喉咙里想要发出声音。我在。但或许是四肢的疼痛麻痹了他的感官,他没能发出一个字。
眼皮这时倏地掀开,明照衣睁开眼来。
——像明月恩惠地只照拂他一人,投下言息孤独的影子。
休眠与普通的沉睡不同,没有梦境,一片虚无,甚至在极力想要醒来时能隐约察觉到外界的动静。因此明照衣睁开眼时,双眸清明,似沉渊静海,仿佛已经醒来多时。
如同希望得到救赎般,言息俯身贴着他的额头,短暂停顿后终于发出声音。
“哥哥……我该怎么做?”
“——相信我。”
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二人现在的处境,也不关心如何发展成现在这样,仿佛其他人都构不成威胁,明照衣眼里仅仅倒映着言息,声音毫无迟疑。
他抬手满含包容地抚摸言息的脸,嗓音还有些暗哑,“小息只用相信我就好。”
江斐或是其他什么人,在蛊惑言息不要相信。
但言息不想去听,他垂眸只想要望进明照衣眼底。
“好。”他说,“我相信你。”
信任,是一个异类多么珍贵的东西。
当言息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肉//体的疼痛变得远去,眼前的世界,脱离了外表涂抹的那层伪装,河滩,废墟,大地,天空……它们最浅层的表象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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