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许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没搭理平头,平头招招手,一行人立马冲上前去。
街巷里很快传来惨叫声。
等几个穿着黑衣的保镖赶到时,死胡同里已经躺了七七八八。
江淮许弯身把早就掉在地上的鸭舌帽重新捡起,朝着匆忙赶来的几人道:“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
“是。”
他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迹,脸上青了好几处,保镖自知自己工作没做好,懊恼道:“少爷,抱歉,您跑得太快了我们没追上。”
江淮许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考场出来,到了老城区后只记得跑了,确实没注意到他们没有跟上。他拍了拍鸭舌帽上的灰,淡声,“没事。”
他停顿片刻,“你们注意不要被他发现。”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保镖点头,“派过去的那几位经验都很丰富,平时穿的也是常服,应该不会被发现。只是刚才情况复杂,他们那边除了刚开始发过来的消息外,现在还没新的消息过来,可能要再等会儿了。”
“嗯。”江淮许把帽子重新扣上,要离开时,他忽然站定,看着几人出声提醒,“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几个之前是帮我爸做事的,但现在你们的雇主是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你们清楚。”
“明白。”
无垠的夜色,天穹悬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
江淮许把挽至手肘的衣袖放下,遮住伤口,在清冷如霜的月光里往前走着。
俞秋可能会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江淮许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可以的话他想说实话,不过这样俞秋好不容易往外迈的这一步大概会重新收回。
所以江淮许想了想,想了个蹩脚的理由,也许他可以说林叔临时有事,在老城区这里的车站把他放下了。这儿的路太过复杂,他走着走着就给走错了。
别人说的俞秋不一定会信,可如果是他说的话,他相信俞秋会接受这个理由的,甚至俞秋只会笨笨地点头,说:“好的。”
很多事情俞秋不需要知道。
因为重新回到的13年,俞秋的运气在慢慢变好。
俞秋很久没有再奔跑过了。
江淮许来跑。
他会站在2010年国中外的那个公交车站,等待着25路公交停下,询问能不能再等几分钟。
公交车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他,有点不耐烦,“同学,不会有人的。”
江淮许表情淡淡,看不出异常,一如既往,他微微弯腰,“谢谢师傅。”
然后转身,背着他的包,在夕阳落下或者冷冽寒冬的傍晚,暮色渐渐落在他的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昏黄的路灯。
不知道为什么,师傅默了声,心想算了,等就等吧,反正就一两分钟的事。
到达临江巷,少年上车,朝着角落的位置看去,那儿空无一人。
他重复的演练着,而末班车角落里的那个位置仍然没有人会坐。
直到2013年秋天的某个夜晚,公交车师傅正要开车,有人匆匆跑了上来,往投币箱里放了纸币。在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总爱看的位置坐下,从书包夹层里拿出随身听,插上耳机后,轻轻靠在车窗上闭眼睡觉。
在国中后的第三站,公交车再次停下,江淮许上车。
到达老城区后,江淮许下车。
有时候下雨的日子,他请求道:“师傅,雨天他睡得比较沉,到了下一站的话,能帮忙叫醒他吗?”
很奇怪的人,做了一件奇怪的事,做了三年。
“好的。”师傅答应。
江淮许笑笑,道谢后离开。
清冷月光会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此刻,和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他走在老城区的街巷里,慢慢地走着,希望遇见江小秋,希望遇见俞秋。
他推开木门,在那里,蜷缩在一旁疼得满头是汗的人抬眼看他。
江淮许走上前去,蹲下身,和俞秋对视,他抬手碰了碰俞秋的脸,轻声:“我们回家。”
-
俞秋疼得意识有点模糊,他强撑着精神给老赵发了条平安的消息,也顾不得脏不脏,坐在危房的台阶上等江淮许。
后来手机振了几下,可能是云意或者老赵,俞秋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没电关机了。
俞秋:“……你大爷的。”
江淮许说了让他等他,那江淮许肯定会回来找他的。
俞秋虽然担心,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成为江淮许的累赘。
而且那些人看上去没有宋岳他们能打,在俞秋的记忆里江淮许打架是很厉害的,他只要乖乖的等江淮许来就好。
可能等了一个半小时,俞秋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现在可能在发烧。
过了会儿,木门被推开,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走了进来。
江淮许看起来很高,不知道有没有俞秋是坐着仰头看他的原因加成。只是一贯有洁癖的人棉质白色衬衫上沾了灰,漂亮的眉眼上带了点伤。
俞秋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不是他的,是江淮许的。
他想说些什么,可一说话嗓子就疼得厉害,眼睛也热。
江淮许蹲下身,他抬手碰俞秋的脸,冰冰凉凉的,与俞秋滚烫的体温差距很大。
“我们回家。”他把额轻轻在俞秋的额上贴了贴。
俞秋趴在江淮许的背上,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缠着。四月晚上的风已经不凉了,是俞秋很喜欢的天气。
“江淮许,”俞秋的声音有点闷,“你是不是受伤了?”
江淮许“嗯”了声,“还好,不严重。”
他过了会儿又说:“他们打不过我的,别怕。”
俞秋把头枕在江淮许的肩上,恍惚间,他眼前的和他脑海里的画面渐渐重合。
脑海里的那个画面,似乎是在一个下了雪的夜,江淮许也这样背着他,踩着雪,一步一步地走着。江淮许说:“所以辛苦我们小秋再等等了。”
眼前的江淮许问:“有等很久吗?”
俞秋偏过头,看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长街,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听见耳边的风声,眼睛酸涩得不行。声音有点低,仔细听的话也许能听到里面带着微微颤抖。
“没有等很久。”俞秋说,“你来得太快了。”
江淮许笑了笑,不再说话。
良久,俞秋哑着声问:“江淮许,我只用等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累?不需要我走过来吗?”
江淮许停下来了,他的语气温柔又坚定,“不累,我会走过来的。”
其实俞秋的脾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反,他时常会有点暴躁。他想要的东西很多,但是得不到的东西更多,所以他习惯了放弃索求。
可只有江淮许,俞秋害怕他,又渴望他。
他处在两者之间,不去索求,也不想习惯。
他对江淮许的选择并不坚定。
但江淮许就站在那儿,他一转头就看见了。
俞秋深吸了口气,把酸涩压回心里,他想,江淮许怎么那么好啊。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俞秋说。
江淮许点头,“可以,但作为交换,我回答了你,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的。”俞秋道。
他问了自己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叔临时有事,我刚好想散散心,就在老城区下车了。但这里的路很难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俞秋应了声,点头:“好的。”
“是啊,”江淮许的声音听起来在笑,“走着走着就捡到一只小秋了。”
俞秋下意识眨了眨眼,过了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江淮许说的是他,耳尖倏然变热,好在现在已经晚上了,江淮许看不见。
江淮许犹豫了会儿,试探道:“所以俞秋,我们去医院好吗?”
俞秋的动作短暂性地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拒绝,又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不是很想去医院。”
俞秋发了烧,他对情绪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了,所以他没有察觉到江淮许在这瞬间变得有点难过,不过江淮许很快就又调整好了自己,他应了声,换了个方式问:“俞秋,我刚才也受伤了,现在有点难受,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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