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见闻之骤然回头和他对视, 明白了越荒州想说什么。
越荒州下一句话果然和他所想的一致。
“我们进入之时, 是坠入阴水中,被幽冥气息所包裹。来去幽冥地, 或许都需要被幽冥气息包裹。”
没错,何不见被越荒州点醒了。
进入需要幽冥气息包裹, 离开自然也需要幽冥气息包裹。
青鸟和白虎可以穿过空间壁障,自幽冥地来到太元世界, 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阴魂。
而误打误撞进入了幽冥地的康兴运,他当时修为不高,想必亦是在幽冥地中徘徊太久,身上沾染了幽冥气息,才又糊里糊涂地反回了太元世界。
何不见与越荒州刚刚没能离开,却是因为有星图法阵护体,根本没有沾染上分毫幽冥气息。
何不见赞同道:“没错,正是因为我们周身没被幽冥气息包裹。等下我撤开星图,我们仅以灵力护身,再以为灵力引,将虚空中弥散的幽冥气息包裹住身体试试。”
何不见说着撤开了星图,与越荒州一道引动周围的幽冥气息,包裹住身体。
下一刻,立于虚空的何不见觉得身体骤然一沉,他居然踩在了实地上。
何不见惊讶地撤下护身灵力,环视四周,又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居然和越荒州出现在一口枯井里。
这是……回到太元世界了?
幸好这口井开凿时直径颇大,足够容纳两个人面对面站立。
若是那种村中开凿的仅有一人宽的小井,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怎么出现在这里。
要真是只容一个人的小井,难道他或者越荒州会之间出现在土里?
何不见放松下来,紧绷的思绪亦放飞了开来。
两人化为一道薄雾、一道剑光自枯井中飞出,落在地上时他们为了不吓到旁人,在自己身上施了个障眼法。
他们自枯井中出来才发现,他们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一座宫城内。
不对啊,他们不会还没有走出来吧?
就在何不见疑惑时,他们两个身边路过了几个小太监。
由于他们两个身上的障眼法,这几个小太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何不见这才放下心,给越荒州传音道:“看样子我们确实是回到太元世界了,这口枯井居然在皇宫中。”
“我们尽快返回宗门吧。宝瓶不能长时间承受黄泉水的侵蚀,康兴运已伏诛,幽冥地也已探过,也快要到内门大比了。”
他们离开太无宗时距离内门大比便只剩下三年时间。
来到太元世界与康兴运大战,又加上赶路花费的两三个月、在幽冥地耽搁的一年多时间,如今算算距离内门大比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了。
越荒州自然认同。
来时他们为了阅览人世、寻找幽冥地,慢慢悠悠地跨江、北上,回程时要赶时间,自然也就准备直接施展遁术。
就在这时,何不见突然想起了自己炼化九节青玉竹时所得到的那段来自上古的记忆。
“等等,师弟。”何不见传音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来长安路上遇见的北山老人吗?”
越荒州点点头。
“他是九节青玉竹的前主人的转世。”
“他虽然不知道转了多少世了,而今前尘尽忘、堕于红尘,但他遇见了我们,证明他还是与修仙有缘。”
“我本以为送他一场富贵,已经了却了我们相遇的这段缘分,没想到我不光在幽冥地里炼化了九节青玉竹,还学会了那大能自创的符文。”
“如今想来,却是又欠了他一份因果。”
越荒州闻言问道:“师兄是打算将他重新引入仙途,还了这份因果吗?”
何不见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们是太无宗真传弟子,不能将心法私自外传。”
“我想了想,打算将符文绘于书上,将符书和感气之法交给他。他看了符书能领悟多少、能不能入道修行,全看他了。如此也算了却这段因果。”
何不见打定了主意,但要把符书给北山老人,还要先去寻他。
何不见与越荒州一起施展遁术,先去了一趟雍王府。
到了雍王府寻了一圈,却不见北山老人和他徒弟的身影。
这下何不见与越荒州只能在长安城里找一找,若北山老人此时不在长安,何不见也就决定罢了,不去寻他,只当北山老人无缘。
在寻觅过程中,路过一家酒肆时,何不见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不是之前和北山老人一起被请到雍王府,手拿罗盘的道人吗?
此时那道人之前不离手的罗盘被他随意放在酒桌上,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
何不见对越荒州传音道:“进去问问他,同行是冤家,他应该知道北山老人目前所在。”
何不见与越荒州各施了个障眼法,在别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对相貌平平的年轻人。
何不见走进酒肆在那罗盘道人对面坐下,开口问道:“道士,我与北山老人是旧相识,只是一年多未联系,如今遍寻不着。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旧相识?”道人醉眼朦胧地看了眼何不见,愤愤道,“他如今可是皇帝的座上客,你想见他?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你!”
何不见闻言亦是没想到,短短一年看来北山老人混的不错,居然成了皇帝的座上客。
那道人晃了晃脑子,又喝下一杯酒,酒气熏天地道:“北山老人如今……嗝,在长安城可是声名烜赫,天子几次三番厚加赏赐,还准他出入禁闱、居应圣院待诏,往来论道都是皇亲国戚、公卿贵胄。”
“你想见他……入宫去吧。”
何不见听到了北山老人此时正居住在宫内的应圣院,便起身离去,不想再理这个酒鬼。
何不见转身离去后,犹能听见那道人兀自怨愤不平地道:“若不是雍王府一事让他显了神通,得到了雍王推荐,他一个老道士怎么能有今日!”
“人之遇与不遇若此!”
何不见暗暗摇头,与越荒州一起走出酒肆,给越荒州传音道:“看样子我们还要回宫城一次。”
两人再次化为薄雾剑光,遁至宫城内,落到了应圣院前。
此时正是上午、日光正圣,应圣院内有不少小太监正在洒扫宫室,亦有不少道士端坐于院内诵经。
这突然出现在院前的两人,结结实实吓了众人一跳。
“这这……”一个手拿扫帚的小太监不自觉松开了手,扫帚砸到脚上都没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注视着这两人。
其他小太监们不自觉地靠拢到一起,交头接耳说着“神仙”“妖怪”云云。
应圣院内的道人被惊呼和骚动声惊起,回头看到两个衣着普通、样貌亦普通的年轻人,同样惊疑不定。
其中一个老道率先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问道:“不知二位是何人?为何擅闯宫城?”
何不见不想与这些人纠缠,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北山老人在何处?”
老道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人跑去叫人。
不多时北山老人和他的小徒弟匆匆赶到。
北山老人虽然不认得这两个面貌普通的人,但一看到是两个年轻人一齐现身,还穿着一黑一白,顿时他就明白了他们两人是谁。
“二位……”北山老人顿了顿,权衡了下叫法,“二位仙长,不知此次唤晚辈前来,有何指教?”
何不见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北山老人。
一年多以前,他见到的北山老人还只是个穿着破旧道袍、身量清癯的老道士。
如今的他却身穿着紫袍、头戴金冠,身材挺拔、气度不凡,眉眼之间具是飞扬的神采,连脸上的褶子都似熨平了,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连曾经跟随在北山老人身边的小徒弟,如今也作道童打扮,稚嫩的脸颊上多出了许多软肉,此时故作严肃地板着脸,像极了神仙画像中的童子。
不怪那手拿罗盘的道人如此怨愤,短短一年时间,遇与不遇当真是两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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