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你可亲眼看见了吧,连基本的家教都没有,你之前一直在国外,不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爸跟这个女人结婚才不到一年,玉成啊,你千万要擦亮眼睛,这女人带着个拖油瓶找上你爸,到底有什么目的谁都不清楚呢!”
“……”
梁潜站在床前,看着走近的“单总”。
对方还是来时的样子,神情淡淡的,听到这些恶意的中伤,似乎蹙了眉头,也最多一瞬,随后开口时声音不大,语气也是淡淡的,却不容置疑。
“够了。”
病房内于是重新陷入寂静。
梁潜面色不改。
这个男人长相普普通通。
初见面,除了身材算高大,对方乍看上去,不过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梁潜敛眸。
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印象深刻,他不必再观察。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主人尤其不匹配,他竟然不能看透。
它的打量轻描淡写,扫过他时水波不惊,那种漫不经心浸在骨子里,难以伪装,或许也不屑伪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此前从没见过。
不是冷漠,不是蔑视,没有关切,也没有丝毫在意。可以说,从里面看不出情感的流动,它平等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双淡薄的眼睛没有温度,看到他,更像找到一个物件。
梁潜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摩挲着这条废腿。
衡量一个物件的重点只有价值。
那么,他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特别关注。
反观这个人矛盾的,远不止一双眼睛。
梁潜的目光不着痕迹,自下而上扫过萧沉全身。
九月中旬的高温天气来探视生死攸关的伤患,短发却精心打理,身上也西装革履,且制式格外考究,刻意得不合时宜,走动间还能看到西裤下衬衫夹的痕迹。
这套行头如果穿戴整齐,就和他无意中听到的单玉成很匹配,浮而不实,装腔作势。
可男人进门时,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松散挽着袖口的小臂,马甲半解,微松的领带结口下也解了两粒纽扣,隐隐露出裹在白色衬衫内的小片胸膛。
从刻意变作随性,举手投足的自如更难以言喻。
即便拥有最平凡的表相,看起来也十足赏心悦目。
再者,自现身起,没有疾言厉色,没有强压逼迫,只是一两个字,甚至一个眼神,就让人莫名遵从。
这是一种连他也无法随心驾驭的能力,似乎身处任何处境,都能轻而易举成为毫无疑问的中心,是来自实力与心理的全盘压制——
第一次体会这种源于绝对自信的超然掌控,梁潜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不是厌烦,甚至没有反感,而是纯粹的期待。
单玉成。
他在心底咀嚼这个名字。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彻底颠覆过往吗。
换言之,一个靠父母倾家荡产才拿到创业资本的废物,再靠什么机遇,才会脱胎换骨,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梁潜摩挲的指腹倏忽顿住。
——似有若无的战栗从心底浮起,正扩散弥漫。
他期待故事的答案。
说不定会是他乐见的结局。
梁潜重抬眸,看着周围一圈人仇视却怒不敢言的嘴脸。
规则总是如此。
欺软怕硬是渣滓的本性。
秘书这时出声请示:“单总,您看这些人……”
实时为宿主提供信息的系统至今没有动静,也没有介绍这群人身份的意思。
它最清楚,作为成功率百分百的顶级强者,对于必定与任务无关的所有,以效率优先的宿主不会浪费哪怕一秒时间。
这些和主线剧情不相关的闲杂人员,在宿主眼里,等同于没有丝毫价值。
也果然。
它看见宿主没有转身,只道:“全部请出去。从今天起,除了梁潜,这间病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秘书点头,招来原本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保安一起清场。
短暂的嘈杂过后,病房里寂静一片。
听着唯一响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梁潜的手轻轻按在腿侧。
他没想到,单玉成会为了帮他做到这一步。
直到目光划过身旁的病床,他终于开口:“单——总,我可以离开,但我妈和单叔是合法夫妻,请你看在这一点,不要对她放弃治疗。医药费,我一定会还给你。”
话音落下,脚步声戛然而止。
梁潜的心跳不由自主,随之突兀抢了一拍。
换做旁人口中的单玉成,他也许没有把握赌成一个废物的良心。
但眼前的男人既然认为他还有价值,至少不会吝惜投资。何况天文数字的治疗费用,他目前还无法轻松承担。
“单总——”
蓦地,梁潜听到那道淡淡的声音又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单总?”对方说,“没人跟你提过我吗。”
梁潜不明所以,下意识回眼看向萧沉。
对方也正看着他,渊深的眼睛毫无波澜,看不出点滴深浅,神色仍然平淡,这样从容。
他告诉他:“我是你哥。”
听到这四个字,梁潜始终平静的眼睑陡然一颤。
萧沉话落已经走到床边,看向床上脸色惨白的中年女人:“放心,我看过行车记录仪,车祸时梁女士不顾安危护住我父亲,保住他一条命,因此才伤得这么重,关于梁女士的一切治疗费用,本该由我承担。”
按原本剧情,原身回国后得知单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匆匆留钱回了国外,不想单家亲属见钱眼开,发现原身不再过问,单父又昏迷不醒,索性借故胡搅蛮缠,不择手段把梁潜母子赶出医院,贪下了大笔医疗费分赃。
之后梁潜要为此吃多少苦头,没人关心。
毕竟任务世界各有不同,这个小世界的生物科技趋于成熟,法律却相对宽松,只要不涉及直接人身伤害,很多事都无法追究,才导致这样道德低下的劣迹层出不穷。
不过,既然现在任务开始,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更稳妥。
这里生物科技发展迅速,医学自然不在话下,大部分普通人的绝症,治愈只是钱的问题。
萧沉接着说:“不仅如此,她的病我也可以负责。至于你,我的弟弟,”
梁潜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又正看着他,仿佛洞察一切的双眼如墨深沉。
“在梁女士痊愈之前,我会照顾你。”
萧沉说,“这期间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都可以满足你。”
秘书回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梁潜。
梁潜顿了顿:“我不需要。”
需求已经解决,没必要在意这点蝇头小利。
如果不是山穷水尽,他也不会蠢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可疑的陌生人身上。
还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至关重要。
比起黑暗里伺机而动的猛兽,人畜无害的猎物,更容易让自命不凡的所谓猎人放低戒心。
萧沉看他一眼。
“你帮我垫付医药费就足够了,谢谢。”梁潜垂眼,应对自如,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敷衍。
垫付。
萧沉听出这个用词。
到了这种处境,还不肯低头接受理由充分的赠予,这两个字的背后,是浓烈到自负的自尊。
他看着青年半敛微垂的眼睫。
细密的阴影遮起这双眼里的锋芒,隐约显得乖巧。但彼此谁都清楚,这是假象。
旁听到现在的秘书看得出老板的态度,也出声说:“严格来讲,你和你妈跟单总都是一家人呢,照顾家里人不是天经地义吗?再说了,你妈可是救了单先生一条命啊,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说到这,他心头一跳,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惹老板不快,忙赔笑转向萧沉,底气不足地问:“是吧,单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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