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知……”
“你去问问!”
“弟子不敢……”
凌沛恨铁不成钢:“你跟在他身边五十年,问一句话有何不敢?”
“……”昌丰说,“凌长老为尊座师弟,若您亲自去问——”
话没说完,被凌沛摇手打断,振振有词道:“算了算了,从此不再使唤各大宗派的人总是好事一桩,何必要追根究底呢!”
昌丰:“……”
凌沛又转向丹房紧闭的房门。
脑海里闪过方才屋内看到的情景,再想起那道背影——
那个人类到底是谁,怎会让他这般熟悉?
他还在暗暗思索,忽然,门开了。
两道人影并肩走了出来。
昌丰不敢多看,立刻弯腰行礼。
凌沛下意识看向孤云微身侧的人,却不由一挑眉头。
原以为相貌得天独厚者,唯有臭狐狸一个,不想今日又看到一位。
只是这气度神情,又教他似曾相识……
难道他曾见过此人?
不应该啊,如此容貌,若他见过,怎会相忘——
“管好你的眼睛。”
回过神,凌沛才后知后觉,一时贪看,竟看呆了:“……”
见孤云微不露声色挡在男子身前,他讪讪半晌,嘴硬道,“我的眼睛长在我身上,想看谁就看谁,我偏看……”
可臭狐狸把人挡得严严实实,他想看也看不真切。
倒是……
凌沛看着孤云微。
自从师尊身陨,孤云微表面的潇洒倜傥、君子端方全然变成了残酷杀伐、冷厉无情,好看有余,生人勿近。
今日却好似回到往昔。至少那双几乎慑人魂魄的眼睛里,不再有涌如滔天的杀意。
正在这时,头顶高空传来一声惨叫。
凌沛抬眼看过去,皱了皱眉。
对这个俞春新,他也厌恶至极。
那日孤云微回到天泑秘境抽出此人神魂审问,残暴凶戾,青叔阻拦不成,他原本也有些不忍,可听到此人杀害师尊,竟只是为了使他名正言顺转投太启宫门下,实在是令人作呕。
虽说俞春新道出师尊似乎并非时亦尘,而是夺舍歹人,但杀人用的秘法是以时亦尘魂血为引,如此矛盾,难以信服。
记起师尊,凌沛心中黯然。
他正要默默悼念,就听到孤云微的声音。
“师——”孤云微看了凌沛一眼,回眸看向萧沉,转而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萧沉没有在意,摆手随意凝出的一支利箭转瞬千里,径直穿透不成人形的俞春新丹田。
惨叫声戛然而止。
火链收束,大阵内的业火无风自起,将残存的污秽一并燃尽。
阴暗压抑的高空一经清朗,陡然开阔。
凌沛愣愣看着万里晴空,突然看向面前的两人。
他不是傻子。
俞春新受鞭笞五十年,足见孤云微恨意之重,怎么平白无故直接把人杀了?再则,杀害师尊的凶手,孤云微绝无可能假手于人,让旁人处置。
这个人类,究竟是谁?
萧沉注意到他的视线,却并不放在心上,只对孤云微说:“你来灵山,是想接手天泑?”
孤云微摇头,笑说:“我到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萧沉看过他,才转向凌沛:“传讯苏雪宁,回来接任域主。”
“……啊?”凌沛装傻充愣,“……苏师姐?”
孤云微转脸看他:“怎么,她不在氏晏山?”
对上这道重又凛寒如血的双眼,凌沛只能说:“……在。”
当年孤云微以雷霆手段审完俞春新,青叔就看出大事不妙,秘法遁走时,一并带走了难以置信的苏师姐,免得她被俞春新牵连。
好在孤云微理智尚存,还记得当初青叔一行虽在,可曾两次出手拦下孔长炳,功过相抵,这才免去氏晏山一场浩劫。苏师姐也是如此。
看今日情形,这人类一言,孤云微不仅不打算迁怒,甚至要将域主之位传予苏师姐。
真是见了鬼。
除了师尊,臭狐狸何时这样——
等等!
凌沛猛地瞪大双眼。
他再看向萧沉,脱口而出:“师尊!”
孤云微脸色微沉,横跨一步挡在萧沉身前。
凌沛忙探长脖子,绕过他再去看:“师尊,是你吗?”
孤云微寒声道:“他不是。”
“你放——”
对上他的眼睛,凌沛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胡说,他就是!”
死而复生,这件事说起来不可思议,可孤云微的修为深不可测,连他都认定的事,岂会有假?
五十年的思念短暂消解了对孤云微的惧怕,说完,凌沛索性化为幼时原形,化为流光哭嚎着飞向萧沉:“师尊,我好想你!”
见状,孤云微下颚冷硬,眼底凛然如冰,正要动手,转眼看到萧沉,他堪堪抬起的手缓缓握拳,强按下心底油然沸腾的烦怒。
时隔五十年的重逢,他不愿惹起丝毫不快。
时亦尘曾对凌沛另眼相待,若他阻拦,时亦尘只会对他不满。
凌沛也已经冲到萧沉身前。
然而“噔”的一声轻响。
小白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寸步难进。
凌沛一愣:“师尊?”
萧沉淡声道:“我不是时亦尘。”
孤云微也是微怔。
他看向萧沉,垂落身侧的手悄然松了五指。
凌沛却愣住了。
不是时亦尘?
不是师尊吗?
可是,师兄的反应已说明一切,若非师尊,师兄怎会苦等,怎会言听计从,怎会不让他亲近?
莫非,师尊不愿与他相认?
“师尊是怪罪弟子不曾为师尊报仇吗?”
凌沛语带委屈,看向萧沉的双眼微微泛红,“弟子被青叔带回氏晏山严加看管,再回来时,师兄已报过仇了,他不准杀俞春新,弟子也曾悄悄抽了他好几鞭……”
孤云微眸光微动,扫过白泽矫揉造作的神态,又看回萧沉。
这张超凡绝伦的脸,他尚未见惯,却有深入骨髓的熟悉,尤其这张脸上的神情,是他日思夜想,整整五十年的梦中光景。
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到这双眼睛看向凌沛时,仍和五十年前一样,分明注视,却没有丝毫温度,轻描淡写,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念,只有全然寡情的淡薄,深不见底。
仿佛,曾受看重的凌沛,根本不曾被放在眼中。
萧沉抬手散去拦住凌沛的屏障。
凌沛一喜:“师尊——”
萧沉没再看他:“我只有一个弟子。”
凌沛又愣住了。
身前的屏障已然消散,可他依旧难以前进一步。
只有一个弟子?
师尊果真,不打算与他相认……
“云微。”
孤云微眼底早已明亮。
他回到萧沉身侧,唇边笑意也早已牵起:“弟子在。”
萧沉说:“送客吧。”
孤云微抿着薄唇,却难以抿直上扬的唇角:“是。”
凌沛左右看着他们,幻化人形,心间的失魂落魄在脸上一览无余。
听完萧沉的话,他抬袖抹过眼角,吸了吸鼻子,离开前还闷声留下一句:“待他日,弟子再来拜见师——”
孤云微冷眼看他,挥手送了他一程。
凌沛话还没说完,眨眼消失不见。
一旁昌丰见了,不等孤云微开口,识相地赶忙御剑离开。
孤云微已经回眸看向萧沉。
萧沉看过他眼底深浸的笑意:“有话就说。”
孤云微贴近一步,轻声问:“师尊说,只有我一个弟子?”
萧沉说:“嗯。”
孤云微垂眸,语气好似无意:“凌沛身负神兽血脉,弟子却无倚仗,师尊真的不再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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