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还是有些不确定,“我吗?”
隔着玻璃,宋尔只能认出大致的口型,他笑了笑,托着脑袋点了点头。
世界这样大,江柏身上落的都是雪,可眼睛里装进的却只剩下一个人,他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都咽了回去,只挥挥手,让他别在窗户边待着。
宋尔看出了他的意思,没动。
江柏只能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等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
“窗户边冷,怎么站了那么久?”
江柏贴着门进来,又很快的关上了。
宋尔没受多少风,他跟在江柏后面,踩着他的脚后跟走,“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
江柏听见这话总算是没赶他了,他把带来的砖块整整齐齐的放地上,随后开始估量尺寸。
有了大致的想法后,就开始干了。
宋尔这个过程里也没闲着,跟在后面左右打转。
不止不帮忙,还显见的拖后腿。
等江柏第二次踩到他的时候,当真是揉了下额角,“脚疼不疼?”
宋尔点了点脑袋。
江柏看着后面的小尾巴,还是给他找了个活计,“你帮我把砖块搬过来吧。”
“好哦,”宋尔这时候又很乖了。
第28章
他跑到门后边,起手就是六块。
只这些砖块都是实心儿的,又大又沉,带的胳膊直往下坠。
宋尔怕砖块摔了,忙用力托住,猛不迭就往前踉跄了下。
好在江柏离他不远,见他拿不住两步过来把东西接了过去,“一次少拿些,不急用。”
宋尔也没想到几块砖都有这么重,“我看你来的时候一手拎个筐,还以为没多压手。”
等真的拿起来后才发现他上他不行。
“你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宋尔低头看着他那双比自己大上一圈的手,莫名生出了些好奇。
江柏被看的手缩了下,“没多大。”
宋尔完全不信,“咱俩要不要掰个手腕试试?”
江柏抬头看过去,眼神里带着微妙的不解。
很自然的,宋尔从对方的眼神里理解出了“这怎么还用试”的意思,他绷着嘴巴,努力维系着自己微弱的自尊心,“你先听我说规则。”
江柏“嗯”了声,“你说。”
“第一呢,你一只手,我用两只。”
宋尔伸出一根指头。
江柏觉得没什么问题,应了。
“这第二呢,你的一只手里只能用三根指头,我还是都能用。”
宋尔说的理直气壮,面上不见一点儿羞愧,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这种规则有什么不合理。
江柏对宋尔这种给自己放大水的行为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说“行。”
宋尔听见他的回答,绷住的嘴角没忍住松了松,甚至还勾出了点儿弧度,好像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那开始了?”
江柏点点头。
两人擦了擦手坐上炕,以江柏的膝头为轴心,谁被按下去了算谁输。
宋尔眼神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地方,“我喊一的时候就用力,知道了吗?”
“好,”江柏看着宋尔如临大敌的模样,跟着也重视了起来。
“三、二……”
“一”
宋尔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子眼儿都梗住了,他两只手一起用劲儿,手背的黛色筋络都出来了。
但江柏的力气是从小练出来的,像今天宋尔抱的砖,他六岁就能拿稳当。
所以,结果其实没什么悬念。
宋尔看着自己被压在下面的两只手,还有些不可置信,“我输了?”
江柏说“是。”
宋尔:“……”
他看向江柏,语气充满了不理解,“怎么会的啊?”
江柏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看着宋尔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眼里不受控制的生出笑意,“我做惯了活儿。”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宋尔方才的沮丧霎时间散的干干净净,他想起刚刚交握处的粗糙触感,心头忽的酸了下。
“那你真的好厉害,”宋尔不去说安慰的话,因为安慰本身就代表着对另一个人境遇的可怜,他不愿意去这样对待江柏,“能一个人砍那么多柴,除草也超级快的,我一下午都干不完的活,你半个钟都做完了,还会做炕。”
“人家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应该就是你们这行里的头头了。”
江柏从没有被这样直白的夸过,应该说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个角色一直都是缺失的,此时听到宋尔的话,耳朵跟被烧着了一般,“我没你想的那样好。”
“那怎么办?”
“我还是会这样想,”宋尔眼睛一弯,淌出了颗月牙糖。
江柏原就不是擅长说话的人,现在更是讷言,只望向宋尔的眼神带光。
过了许久,才说:“随你。”
窗外的光透过玻璃折下来 把他眼里的光影割出浅淡斑驳。
“该干活了,”江柏垂下眼,没再去看倒映在宋尔眼底的自己。
“哦,”宋尔慢吞吞的跟上他。
江柏在前面,把砖块先围城圆形,等摆出大抵的样子后,开始用泥浆固定。
宋尔一开始还试图帮忙,可当他发现自己帮的都是倒忙后就安分待在一边了。
两个多钟过去,灶台的雏形出来了。
宋尔蹲在那问:“这样就好了吗?”
“还不行,”江柏指了指最上面,“这里还要加个东西盖上,烟道也是连着的,等明天我做好了给你拿过来。”
宋尔虽然听的不怎么懂,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好哦。”
江柏看了眼天,估摸了下时间后道:“那我先回去了。”
宋尔张口,本想留他下来吃饭,可一想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又歇了话音,“路上的雪厚,你看着点儿。”
江柏一面往外走,一面轻声应着。
路过窗户的时候,停了一下。
他看着上面已经有些糊掉的人形,不觉压了下唇。
第29章
宋尔站在对面,恰好看见这一幕。
忽的,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过年收到的那颗水果糖,因为舍不得吃,在口袋里装了好久,等想要再拿出来时已经化了。
当时的模样跟江柏可以说如出一辙。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临开口时,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只道了别。
等人走后,又不由失笑。
呆站了会儿,才舀了杯化开的雪水开始洗漱,大抵是雪水要更凉些,刷完牙嘴巴都要被冻住了。
宋尔搓了搓脸颊,扒了袋饼干出来当早午饭吃了,之后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把当时从家里带来的两本诗选寻摸了出来。
一本是徐志摩的诗,一本是纳兰容若的词集。
他先挑了徐志摩的看。
爬上炕翻到夹了签子那页,就着半晌不歇的雪捧书闲读。
不怎么留神,一下午就过去了。
当最后一点儿天光溜着窗缝滑走,夜色便也蹁跹而至。
这样的天是看不清字的。
宋尔朝外挑了眼,把书放下,下炕点了根蜡。
正在他趿着鞋准备回炕的时候,一阵“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从外面传来。
很快的,院儿里唯一的灯泡也跟着亮了,照的他这间屋子比刚才晃眼不少。
宋尔转眼望着外面来来回回热热闹闹的场面,有些羡慕,只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窝回了炕上。
但也没得一会儿安静,不多久就听陈月儿在外面一叠声儿的喊门,“盈盈、盈盈,快开门。”
宋尔是知道外面多冷的,他怕把人冻坏,缠好围巾蹬上鞋就过去了。
刚开门,一股夹着雪片儿的寒风就涌了进来。
陈月儿拉着个人影飞快进来,随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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