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对抗、抢夺,叼羊还有最后一项比赛是群逐。
待赛赫敕纳和顾承宴返回到观棚内,老梅录才命侍从们整理好现场,重新放上新的卡克里:
这头卡克里纯黑色,厚湿打结的毛皮还留在羊尸上,而这一轮比赛仅有中间白色的圆圈,以及起点的一道白线。
所有参赛的勇士不再分部族,但兄弟、父子、朋友也可联合参赛,但最后的获胜者仅有一人。
就看谁能抢到这头卡克里后,在对抗中,将它身上的毛皮剥除,仅留下里面的新鲜肉。
然后又能带着鲜羊肉,连人带马一起返回到白圈内,铜锣响,就算是获胜。
最后的群逐不仅仅是考验勇士的速度、马匹的耐力,还有机敏、战术,狩猎本领等等,是综合的比试。
赛赫敕纳牵着顾承宴,两个人一起趴在观棚上看。
群逐的对抗更激烈,其他翟王也兴奋地跳起来,阿利施和巴剌思翟王两个端着酒碗高兴地挨挤在一起。
兀鲁部和也速部的翟王也跟着站到观棚的栏杆前,似乎在交流养马和牧马的经验。
附近的百姓都一阵阵吆喝着、欢呼着,喧哗热闹,以至顾承宴说话,几乎要贴着赛赫敕纳耳朵:
“你那好哥哥吃了瘪,肯定要想法报复。”
赛赫敕纳却只是歪歪头看他,突然转过另外一边耳朵,示意顾承宴——这边耳朵也要。
瞧他脸上盈盈笑意,顾承宴没好气地拧了他,“我和你说正经的!”
赛赫敕纳却趁机凑过来,咬了他耳廓一下,“今日我们成婚,乌乌怎么还不吸取教训,总要提别的男人。”
“……”小臭崽子,还真是皇帝不急那什么急。
顾承宴哼笑一声,突然伸出双手搭住赛赫敕纳的颈项,将两人距离拉近后,他突然屈起腿。
他们俩虽说身高有差,但顾承宴这下动作,立刻蹭得赛赫敕纳倒抽一口凉气,忙是箍紧他的腰:
“乌乌别闹我!”
顾承宴虽然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但还是歪脑袋吹了口气,“哦,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让我吸取‘教训’——?”
吹出的气息扑在赛赫敕纳的颈项、发丝间,他唔了一声,连忙将脑袋藏到顾承宴肩窝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控制他的漂亮乌乌:
好吧,是他一时忘形,说错话了。顾承宴才是他们这段关系的掌控者。
听见小狼崽在耳畔嗷呜呜认错,顾承宴这才轻笑一声放过他,拧了把他的耳朵:
“一码归一码,我们是我们,但朝局的事你也不能不管,小心他学更腌臜的手段来对付你。”
赛赫敕纳抿抿嘴,他和科尔那钦注定有一战。
就像是当年的他和雪昆,雪昆守旧,就好像是科尔那钦坚持斡罗部那套,这一战再所难免。
现在不是防备就有用,而是比他们谁先沉不住气。
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气科尔那钦,其实就是希望让这位特勤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宣战起兵。
只要是斡罗部先挑起的战争,那王庭就能掌握绝对的优势——百姓也会站在王庭这边。
今日科尔那钦已经被气得失去了气度,斡罗部也声名扫地,只需再添一把火,对方必定会愤怒出格。
可惜,科尔那钦最后还是忍住了,借口酒醉离席,并没有被气着第三回,算是一半目的没达成。
看来此事不能急,赛赫敕纳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他还是笑着与顾承宴兜圈子说笑。
这时,那边群逐的勇士也在众百姓的一阵欢呼声中剥下了最后一块黑羊皮,鲜红的羊肉露出来,不少勇士上前哄抢。
最后是一位捏古斯部的勇士抢在手里,突然拉缰绳让马儿扬起后蹄、尥蹶子,扬起尘沙逼退身后众人。
然后一扬鞭,马儿驮着他一跃出了包围圈,然后稳稳落到了白圈内、铜锣响——
获胜的勇士高兴地举起这头卡克里高声叫了两声,然后骑马绕场一周,说他想走远些、也让其他人能得到这头大福羊。
——之前的福羊丢在西南角,老梅录也点点头应允。
结果这勇士用力过猛,卡克里嗖地一声飞出去,没穿过天窗,却直接将毡帐中间的烟囱砸断。
一阵浓烟四起,有女子的尖叫声不断。
众人一愣后正待上前查探,就看见那倒塌的毡包内、呛咳着跑出来两个衣衫轻薄的金发女子。
而最后出来的是满脸沾染了黑灰、看不清容貌的一个赤着上身、提着亵裤的男子,他身后还有个只裹着毡毯、没穿衣裳的姑娘。
三个姑娘出来看见外面有这么多人,纷纷尖叫着躲到男子身后,慌乱拉扯下、竟又拽掉他的裤子。
两条腿一下露出来,还有滴滴答答、湿黏的东西往下落着,惊得跟过来的百姓们各个怪叫起来。
那男子喝骂一声蹲下去想提裤子,结果他一动、身后三个姑娘也尖叫起来不让,一番纠缠后、三人又齐齐摔倒在地。
而他们身后的毡包也因一时混乱,被倒塌的烟囱点燃,燃烧出一股股的黑烟。
滚滚浓烟里,却能隐约瞧见,毡包用的毡毯是镶金边的白帐,姗姗来迟的老梅录、赛赫敕纳和顾承宴走在最后。
待拨开人群后,老梅录愕然:
“……大、大萨满?!”
第60章
“你说这事……果真么?”
王庭西北角, 客帐内,科尔那钦回头、眼冒精光,看着单膝跪在门口的小勇士, “你说大萨满他光屁|股从毡帐中跑出来,附近百姓都看见了?”
不古纳惕翟王坐在科尔那钦下手、一个灶膛旁边的位置,正拿着锡壶预备给科尔那钦倒一盏酥茶。
听见这话,他一时怔愣, 手中酥茶倒满了也没注意, 是其中的马奶满溢到手上, 他才回过神来。
好在科尔那钦的注意力都在那小勇士身上,并没看他, 不古纳惕翟王才能连忙取过巾帕来揩擦。
小勇士是斡罗部的, 刚才没离开叼羊赛现场,也是奉命留下来侦察情况。
刚才闹那么大阵仗,狼主、遏讫和梅录都被惊动, 他当然要跟上前去看看。
“千真万确!大萨满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梅录先生找了许多侍从过来才重新帮忙扶起了毡帐呢。”
小勇士详细描述了一番那个场景, 说得绘声绘色, “出事前, 大萨满怕是正在帐内行房, 被福羊砸着出来时,那东西都还在……滴水。”
科尔那钦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忍不住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好呀。
萨满教算是戎狄国教, 草原百姓基本都信奉这个,各部的萨满也是极其受人尊敬的存在。
大萨满作为王庭的萨满, 地位尊崇、身份贵重,这样的人最重视礼仪脸面,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科尔那钦挑眉看了不古纳惕翟王一眼:“你瞧,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
不古纳惕翟王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也露出了恍然大悟、长舒一口气的表情:
“特勤高明!”
科尔那钦又转向小勇士,“你刚才说——丢福羊那位是哪个部落的?”
“回特勤,是捏古斯部的,他本事一般,但仗着马好突出重围、趁众人不注意,得到了最后的卡克里。”
科尔那钦一哂:可惜了。
要是那牙勒、阿利施和巴剌思这三部的勇士多好,这样他就能更进一步削弱赛赫敕纳的力量的。
算了,是捏古斯也好。
反正大萨满这脸已经丢了,这会儿肯定是浑身憋着一股子羞恼劲儿没处使,他们正好趁虚而入。
能将王庭萨满纳为己用,那往后所有的神谕就算是他们斡罗部的意志,只需要等一次天相大异——
赛赫敕纳这狼主位,就不那么稳了。
“得,我知道了,你先过去盯着,有事我会再吩咐你。”科尔那钦将小勇士请出去,然后才转头看不古纳惕翟王。
不古纳惕翟王堆起笑脸,将刚才那杯没能倒完的酥茶递过去,“我就知道特勤是命定的狼主,您瞧——这真是腾格里都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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