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是他们那一辈的佼佼者,天赋和剑法都在我师父之上, 若不跟那狗东西下山,他肯定要继任掌门的!”
“而且先掌门留下的剑法,只有小师叔练到了第六重,至于最高层的神仙境界……怕是要等机缘。”
赛赫敕纳若有所思,半晌后才继续动作掏出小羊的脏腑,“那……没有内劲会如何?”
“会身体虚软、浑身乏力?”小五神情低落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试过,但听师父他们说——形如废人、生不如死。”
滋地一声,小刀突然从小羊的背部扎穿,鲜血溅出来飞了老高,吓得小五一下从青石上弹起来。
“……”赛赫敕纳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怎么会内劲全无?”
“嗯,这个嘛……”小五托腮想了想,“可能是被仇敌点中死穴废了武功?也可能是被师父逼迫散了功?或者是叫人下毒、自己走火入魔之类的……”
顾承宴性子稳重,带着穆因习武练功都是循序渐进,甚少有急功近利的时候。
至于师门……
顾承宴给他讲的青霜山,是个连他听了都会心生向往的好地方——那必然不会是有师父逼迫。
何况顾承宴的师父就是他的爹娘,哪有爹娘会对自己亲生儿子下这种狠手。
所以剩下的……
赛赫敕纳捏紧了刀柄,胸膛起伏两下后,翻腕将那柄小刀叮地一声钉到了挂羊皮的木桩上。
那个木头桩子是用十年的柏树做的,少说跟小五的腰一样粗,小刀竟然整个没进去、仅剩下刀柄在外头。
小五接连吞了两口唾沫,眼睛飞快眨动:
完了,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赛赫敕纳俯身,将准备好的调味料涂抹进羊腹,然后又在小羊羔的肚子里塞上一些薯蓣和香茅草。
然后,才找了王庭的大厨将小羊羔抬走。
“烤的时候在下边儿垫些芭蕉叶,勤看着点儿火,不许烤焦。”
“是,主上您放心,我一定亲自看着!”大厨再三保证,才乐呵呵带着弟子们端走了小羊羔。
——刚才他就站在这儿偷师了半晌,才知道原来主上烹制烤羊羔的时候还有香茅草这么一道秘诀。
等大厨走远了,赛赫敕纳才抄起旁边木桶内的凉水洗洗手,拍拍小五的肩膀道:
“乌乌在中原都有些什么仇敌,分别姓甚名谁叫什么、做什么事儿的,你都与我详细说一说。”
提这个,小五瞬间就来了兴致:
他小师叔就是脾气太好了!哪能让狗皇帝那样起伏!
“这头一个就是……”小五高声说了一半,突然顿住、警觉地看了一眼赛赫敕纳:
“我说婶子……你、你不会是要找他们寻仇吧?”
赛赫敕纳丢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嘿嘿,那什么……”小五讪笑两声,“就……就您要寻仇,不就是要挥师南下攻锦了……吗?”
他吐了吐舌头,“我这么告诉你,是不是……是不是给中原百姓直接拖入了战争之中啊?”
赛赫敕纳:“……”
不过虽然小五没说,但赛赫敕纳也懂了,伤害他家乌乌的,是汉人的皇帝。
见他不答,小五沉吟片刻后,突然一砸拳,“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就算你不找他寻仇,他这样折腾下去,迟早还是有战争!”
凌煋急功近利,挑动累世公卿和边境将领对立,京中高门早对此不满,而边境民心不安。
皇族之中,也有许多不安分的暗中筹谋征兵,想要寻个办法对抗凌煋,只怕往宫中派刺客、杀手也就在旦夕之间,往后,更有揭竿而起的可能。
与其到时候天下大乱,倒不如一战终结凌煋这狗东西,百姓还少受几年苦。
小五叹了口气,他就算不说,赛赫敕纳也会打听到的,昔年顾承宴被派和亲,民间就已经物议如沸了。
“唉……小师叔和那狗皇帝的孽缘,可就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喽——”
他从昔年凌煋逃难来拜师开始讲起,然后又讲到凌煋邀顾承宴下山,最后是十年筹谋最终称帝。
赛赫敕纳听得很认真,有时候一两个没听过的汉词汇从小五嘴里蹦出,他还会打断对方问个仔细。
小五本来还担心他小师叔在这全是异族的草原上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但瞧他这位小婶子的态度……
他反而有些赧颜,整个中原,包括他们青霜山,只怕也没人这般在意含糊他的小师叔。
“这个杏林世家……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小五提到了杏林陆家的老神医,讲到了顾承宴多年沉疴、身上伤病不断。
“……是吧,只是陆老先生不幸早早仙逝了,不然这回说什么掌门也是要我带他过来的。”
赛赫敕纳面露遗憾,只让小五继续说。
后来顾承宴在京城的事,小五也知道的不多,只知他的小师叔被封做国师,还赏赐了一座异常华贵的宅邸叫星云馆。
“不过我觉得师叔过得并不开心……他从来不是拘束的性子,那样金碧辉煌的宫廷,总是到处都是规矩。”
“唉……后来你们打过来,小师叔就说他要去和亲,我其实已经赶到了,但小师叔不跟我走——”
小五将当时的情况细细一说,然后摇摇头,“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明白了……”
但罪魁祸首,一定是凌煋那个两面三刀、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赛赫敕纳深深咬了下嘴唇,然后慢慢点了下头,小五瞧着他蓝色的眼眸已经深邃如暗蓝深夜。
“……大王,”小五讪讪,“您不会现在就要去攻打中原吧?”
本来赛赫敕纳情绪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被他骤然改换了称呼后,一时没忍住,嗤地笑了出来:
“……他还不配。”
小五啊哦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舒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这么通风报信的有点别扭。
赛赫敕纳只是在心里记下这笔账,王庭的琐事还没处理完,科尔那钦和斡罗部要先解决掉,当然——
“先办完婚典,料理了草原上的琐事,我会请我的族人照顾乌乌,然后亲自去与你们皇帝聊聊天。”
“族人?”
赛赫敕纳阴沉的脸上闪过一点明媚的亮光,眼睛里的郁色也一扫而空,变得闪闪亮亮:
“嗯,它们都在极北,在雪山上。”
“雪山上?”
赛赫敕纳没多做解释,只是拍拍小五的肩膀,“有机会带你去看,但现在——”
他看着小五,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唇畔的虎牙尖尖的,“我们刚才说的话,不要让乌乌知道。”
小五只感觉自己肩膀上传来一股极重的力量,就算他有内劲护体,都忍不住歪了歪身子:
“懂!明白明白!婶子您放心、一百个放心!”
赛赫敕纳微笑着收回手,转身若无其事地返回毡帐,远远小五还听见顾承宴的一句问:
“你是不是欺负我师侄了?”
“哪有——?”狼主的声音细细软软,甚至像是在嘟哝,“我们玩可好呢!不信你问小西矣。”
顾承宴将信将疑,盯着赛赫敕纳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相信了小狼崽的话:
“人家大老远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拈酸啦——”
赛赫敕纳耸耸肩,表示自己才没有那么幼稚,明明就有好好和小师侄相处,“我还给他做吃的呢!”
小五摇摇头,要不是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他是真想扭头躲得远远的。
顾承宴哄了赛赫敕纳几句,见他神色如常、真没再计较了,才出去找人给小五安排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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