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连鹊仔细想了想:“没遇着大事。”
“但十一岁时生过场病,那时候和园刚落成,我娘带我来和园养过一阵身子。”
“和园之前有上井锁的井吗?”
“没有。”柳连鹊笃定,“当时我把和园转遍了,从没见过哪里带着井锁。”
柳连鹊的记性不会出错,那井锁就是往后才有的。
“我听说和园福运很好,很适合谈生意,是真的还是假的?”
“确有其事。”
柳连鹊沉吟片刻:“我之前不信风水之说,但现在一想,和园这些年给柳家带了许多大生意。”
有些不好谈的生意在和园谈下了,好谈的谈得更好,有些合作的商人一进和园,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就连漓县百姓都知道和园这地方很神。
听他的一番话,问荇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柳连鹊看他模样,也猜到些问荇心里所想。
“你觉得和园能有当下的成果,和我留在和园的残念有关?”
“极有可能。”
问荇微微蹙眉:“连鹊,你娘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若是没让她提前得到好处或者保障,她不会直接拿你的性命犯险。”
“你说得对。”真相近乎确凿,柳连鹊已没了之前那么大的反应,但提起还是心中刺痛。
若是事先有人让她尝到了甜头,她就更可能放手拿活人的命来干些养生魂的事。
和园就是这个引诱她放下戒心的甜头。
多简单,只需要把一缕残念封在井里,对柳连鹊身子略微有影响,就能保和园里头的运势顺风顺水,给柳家带来财源滚滚,让柳夫人坐稳当下的位置。
对柳夫人来说,何乐不为呢?
柳连鹊不愿再往下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气氛又沉闷下去。
问荇轻轻拽了拽柳连鹊衣角,软下声:“不说这些,反正过几日迎春宴上,总能查到些事的。”
柳连鹊脸色稍霁:“若是还想知道什么柳家事,尽管问我就好。”
“你在漓县先当心自己安危,幸亏今日鬼打墙没出事。”
“不光没出乱子,我猜就是残念吸引香囊,才让你能出来,我们应当还得谢谢小连鹊。”问荇笑。
哪怕他只是柳连鹊的一缕残念。
许这又是柳家的什么局,或者单纯是香囊上柳连鹊的魂魄吸引了小连鹊,但这不算是一次糟糕的相遇。
“说起来,你是如何破开鬼打墙的?”
“哦,他放我走了,临走前还替我修好了灯。”
柳连鹊心下怀疑。
他年少时性子老成,但对生人极其戒备,应当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更不会干替来路不明的人修灯笼的事。
问荇看出来他的疑惑,眼中含笑:“因为我和他说我是你相公。”
“要是不修好灯笼让我走,他往后就没相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柳:给你修了灯笼,你快走。
小问:还会再来的!
小柳:……下次不修了。
小柳眼里问荇还是个奇怪但不坏的怪哥哥。
第193章 我想离开
“你在诓我。”
柳连鹊脸微微红了下,但并没被问荇的说辞给唬住:“我幼时向来不信这套。”
“就知道骗不过你。”问荇笑着摇摇头。
“的确,他看着也不好骗,所以我只说了我下次还会来。”
诓不来戒备心重的小大人,但对柳连鹊胡搅蛮缠还是有效果的。
“他记不清自己名字,也不肯同我多说什么,看起来已经在井口待了很久,也不知道害不害怕。”
“会怕。”
柳连鹊轻声道:“就算瞧着镇定,也还是会怕。”
他身上剥离出的残念若就是年少的他,晚上动弹不得还突然遇着个青壮男子,面上再镇定,心里早就发虚了。
“我知道,那里对孩子来说太黑太冷了。”问荇抓着柳连鹊的手。
“虽不清楚他为何会在节骨眼上和我遇见,但我会想法子带他走。”
“可能也是我瞧着太凶了,他不愿信我。”
问荇声音带了委屈:“我就不该凶他。”
“与你无关,我幼时……性子就是如此。”
柳连鹊想了会,可没得出解决的方法:“我也不知让你怎么取信于他。”
年少的他听多了流言蜚语,甚至自己都不愿信自己,更别提去信任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慢慢来吧,离迎春宴还有八日,要是他不肯和我走,我寻机会找道士来把他直接带走就是。”
“听着更吓人了。”
柳连鹊被他逗笑了:“你看着办就好,但在和园,万事都要小心。”
“他能和你遇见,或许也是谁设的局。”
“难得见次,我还净让你担心。”
问荇抓着他的手凑过来,把柳连鹊整齐的衣裳揉得乱七八糟。
哪怕没表现得明显,他也能看出柳连鹊很焦虑————他不清楚外头的情况,却明白失败的代价。
问荇不害怕有人做局,他和柳连鹊的相识本就是一场残忍的局。
“不,是我关心则乱了。”
柳连鹊垂眸,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道。
“我知道,我们往后还有很长的时日。”
他声音平静,似在宽慰问荇,又似在宽慰自己。
当下的问荇所遭受的是本该两人共同面对的麻烦,他却只能在香囊里等待,出些未必有用的主意。
如果可以……
他竭尽全力想着解法,突然又开始感觉到疲乏。
时间到了。
“下次再会。”
问荇的声音模糊、扭曲,略微带着嗡鸣。
仿佛只是次寻常的离别,寻常到过几个时辰,他们就会再见。
柳连鹊闭上眼,攥住拳,不甘的念头愈发强烈。
……
“您下回别来了。”
小连鹊脸色难堪,看着自来熟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果真是个混不吝,连着几天来找他扯闲话,就差搬个凳子守在井口。
后来见他不回话,这男人居然自己和自己聊上天,从吃什么到天气怎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说,每晚非要在他跟前坐小一个时辰。
这都第四次了。
“别生气。”
问荇笑眯眯:“我同你说说我夫郎怎样?”
小连鹊真有意思,被他弄得又羞又气又拿他没办法。要不是怕吓着孩子,他也想坐到井锁上。
“我不听他人的闲话。”
少年低着头,气得够呛:“公子把自家事拿出来讲,你夫郎定是不乐意。”
“他乐意。”
问荇得意道:“他喜欢我,我说什么他都乐意。”
小连鹊难以置信地抬头,脸上露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委屈和无措来。
这男人长这么高,怎么全然听不进话。
问荇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自顾自开口。
“他家里不喜欢他,他爹是个草包走得又早,他娘喜欢他弟弟,哪怕他弟弟没出息。”
小连鹊愣了下,抿着嘴不再态度强硬。
“他家分明很富裕,却被随便许了桩婚事找了个赘婿,被迫和我出来过苦日子。”
“对了,我家也不好,爹娘兄姐都又穷又坏,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我夫郎当时就是瞧我长得还行选得我。”
问荇唏嘘:“所以不能凭着脸选人,还好那群人里头没有比我长得好看的。”
“那你们过得怎样?”小连鹊无语凝噎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问。
“就那样吧。”
问荇站起身来:“时候到了,下次再见。”
“……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小连鹊在心里不停权衡着,可还是完全揣测不出眼前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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