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依旧低着头,声音很低:“听过,当然听过。”
“听过就好。”宋公子冷哼了声,面色稍稍变好,“我告诉你,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干果端上来,不和你计较了。”
“否则上菜这么慢还敢顶嘴,我要让你在这干不下去。”他得意扫了眼同桌的友人,仿佛在庆祝自己取得胜利。
“是,是。”
阿明赶在问荇前面开口,松了口气。
这宋公子平时就跋扈,家里也就开了个小钱庄,脾气大得和王公贵族似得,上次来还摔了杯子都没赔,今天能这么快安生下来也算好事。
看不惯宋公子脾性的不止阿明,还有边上的酒客,他们都是醇香楼的常客,又是官府当差的消息灵通,也见过听过宋公子那德行。
“宋家那小子真是…不就是妹妹和柳公子走得近点,现在倒真把自己当回事。”
年轻点的壮汉醉醺醺地嘀咕,说得宋公子脸色又不甚好看。可碍于对方在衙门当差,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又恶狠狠看向问荇,打算借着他们撒气。
可他骂人的话没说出口,和抬起头的问荇四目相对,见着他那张脸顿时哑了声。
啧,这破跑堂长得还挺好看。
“……对啊,我家就是和柳家关系好,你们知道了还敢对我这样?”
柳家?
柳可不是什么常见姓氏,据问荇所知,方圆百里算得上高门大户的柳家牌匾上挂着的柳字,是柳连鹊的柳。
可柳连鹊没法和哪家小姐走得近,毕竟他英年早婚了。
这个柳公子又是谁呢?
问荇本来注意力全在应付万山楼和午饭上,对这插曲无甚兴致,毕竟酒楼不属于他,他不好给许掌柜找麻烦。
可这小插曲居然能扯上柳家?
阿明本来还想息事宁人,问荇冷不丁开口。
“客官说的柳家是?”他语调带着敬畏。
问小哥在干嘛!!!
阿明非常崩溃,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份工如此难做。
今天怕是又要让这跋扈少爷摔三五个杯子才好收场了。
“还能是哪个柳家。”宋公子面露得色。
“当然是柳携鹰,柳公子那个柳家了。”
问荇面色微不可闻冷了须臾。
柳携鹰,他还真有印象。
他就说柳连鹊不可能这么没品,原来是柳家那扶不起二少的狐朋狗友,而且还只是妹妹和柳二走得近点,就急着攀亲戚。
柳二少花名在外,而且没有及冠就喜欢流连花街柳巷,气得柳连鹊当时在病榻上都差点爬起来,女眷和他扯上关系还真未必是好事。
“怎么样?柳家够厉害吧,像你这种乡巴佬肯定没见过柳家人。”宋公子以为他被吓住了,心里舒坦许多,还在得意洋洋吹嘘。
“是,我是没见过。”问荇声音很轻。
他对柳携鹰也只是知道有这人,毕竟小畜生够恶心,亲哥死的时候都在外边花天酒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居然认识柳少爷,好可怕!
阿明:总感觉背后一冷……
第122章 欢迎回家
就因为柳携鹰不是哥儿,是家里该有的“顶梁柱”,所以哪怕不来守灵不管他兄长死活,也会被如此纵容。
问荇喉结滚动。
炎热的夏天,他跪在灵前看着所有人来来去去,柳连鹊始终孤零零的,灵前没等来他心力憔悴教导的二弟。
他改变主意了。
如果真是柳携鹰的一丘之貉,他可得好好整一整。
闻讯赶来的许掌柜,恰巧就听到这段话也有些恼怒,只是面上不显而已。瞧着问荇平静过头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擦擦额角冒出来的汗。
赵俭和柳家攀上关系高兴成这样,要让这臭小子知道他面前站着的就是柳家的赘婿,不会被吓晕吧?
“还站着干嘛,上菜去啊?”
宋公子见问荇站着不动弹,突然莫名心慌。
不过是长得好看的跑堂,那也是跑堂,凭什么在这站着让他眼烦?
问荇没急着吭声,而是不言不语退了下去,只是临走前一个眼神,让宋公子很不舒服,怎么吃都吃不对味。
他本来就是急脾气,搁之前这么一发火闹着嫌上菜慢,酒楼肯定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给他的菜都能插到其他人前边去。
就是这招好用,所以他才会一直去用,屡试不爽。
可今天的醇香楼不搞这套,老老实实按照一桌桌上菜,丝毫没有偏袒撒泼的他。
习惯了顺顺当当的宋公子自然不乐意了,在看到隔壁桌菜又上来三个后,急得直拍桌子喊来小二:“他们都上了,怎么不给我们上菜?”
小二愣了下,恭敬答:“对桌的客官点菜点的早,而且素菜比荤……”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宋公子黑着脸,“我要上菜,快把我们下道蜜汁鹌鹑摆过来,否则找你们掌柜!”
“好的,好的。”
醇香楼的跑堂训练有素,不卑不亢应下:“我给客官去催下菜。”
他快步走到灶房:“又是那桌客人催菜。”
“他点了还没一刻钟吧?”
端着盘子路过的阿明累得要趴下来了,听到这话瞪大眼:“真当我们家有灶王爷,把食材拿手上就能变成菜。”
“待会我去。”
问荇刚刚趴在二楼栏杆上状似打盹,实则眯着眼睛,已经将楼下宋公子举动看得七七八八。
毫无仪态,举手投足间更像个暴发户,言语浮夸没有大户人家该有的贵气。
江安镇离柳家还有些距离,问荇颇为遗憾地认为,他甚至算不得柳携鹰的鹰犬,能不能和柳家说上话都是问题。
本来想着能放过这无礼的公子就放他一码,他也不想找事给自己做,可耐不住宋公子一个劲催菜,催不急还要砸碟子,那架势不像作假。
幸亏他那桌地上铺了毯子,碟子被他扔下也只是出了闷声,没有碎成几片。
“这,这能行吗?”
跑堂知道问荇有本事,可他没见过问荇处理难缠的客人,心里不停打着鼓。
“交给我。”
问荇不紧不慢:“你们离他远些,这会又要扔杯子摔碟子了。”
醇香楼没给他开小灶,宋公子肯定嫌自己丢了面子,不发点疯发点火才奇怪。
一语成谶。
同桌其他年轻男人窃窃私语着,有些还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宋俭。
他家却是有点小钱,宋俭出手又大方,不用他们给钱,一高兴还点乳鸽鹿肉吃,否则他们也不会跟着宋俭吃吃喝喝,陪他玩吹捧他。
平时上菜都很快,可今天宋俭的面子居然不好用了。
宋俭狠狠瞪了他们眼:“急什么,又不要你们花钱。”
“是是是。”
他旁边一个衣服稍微次些的公子赔笑:“只是等会,又没什么。”
他说得宋俭脸上更加挂不住,他心里不住地发慌,暗暗后悔起来。
刚才就不该因为跑堂长得白净就把那跑堂放过去,就是他还显得不够气,才能让醇香楼不重视他。
他可是能见着柳家二少爷的人!
思及此处,他拿起个杯子就要往地上掼。
把这家店砸了,他看掌柜急不急。
“客官小心。”
问荇的声音越过嘈杂人声传来:“小店的杯子都是嬴山陶土制成,算成本都得一百六十文一个,要是碎渣落在绒地毯上,清洗又是笔钱。”
“客官还是下手轻些,我们店小,不剩多少备用的杯子了。”
他的话以退为进,看似劝告,实则更像警告。
一百六十文一个破被子,谁信啊。
可宋俭还是迟疑着放下手。
他今天请客吃饭都花了两百多文,现在想想觉得肉疼。
要是再多花一百六十文,又得和爹娘要钱再挨顿骂,听他们念叨赚钱不容易了。
不容易关他什么事,赚钱不就是给他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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