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藏在泥里,不能只看石头缝隙,我依照他的话确实找到了几个小虾。”
郑旺的确说过,那个溺死的少年是个渔人。
“对不起大人,但是他说,他怕被误会,也怕那个傻子嫌弃他,让我最好不要告诉别人,特别不能告诉他。”
“我知道了。”问荇继续搅和面条。
“那,需要我去做什么吗?”进宝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你想怎么和他打交道,就怎么和他打交道。”
“我觉得他是个好鬼,不是傻大个说的那种骗人感情的坏鬼。”进宝鼓着腮帮子。
问荇似笑非笑看了眼他:“郑旺只把他当妹妹,他应当不算骗感情?”
“当妹妹是骗小孩吧。”进宝不屑。
他知道很多话本子,这种肯定是要当相好看,傻大个明显在嘴硬。
“不,我劝你想得简单些。”
问荇真挚道。
“可我真的觉得他俩有什么。”进宝嘟囔着。
“那我今晚再去湖边,同他说说话!”
进宝走了,问荇刷好锅,想去门外透透气,迎面就撞到守在门口的郑旺。
郑旺神色诡异,似是已经在门口蹲守已久。
“什么事?”
“你们昨天在湖边上还好吗?”
“还好,挺顺的。”问荇佯装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你明晚也想去?”
“不是不是。”郑旺连忙摆手,“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遇着鬼?”
“遇到鬼是正常事。”问荇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很希望我们遇到水鬼吗?”
“没有!”
郑旺的大嗓门一吼,反倒心虚得不行:“我,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先走了。”
他窜入干枯的灌木丛中。
问荇笑着摇摇头,继续复盘那锅没煮好的面。
翌日,黄昏。
进宝和郑旺堵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心怀鬼胎。
“我先说。”
“我先说!”
问荇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继续低头煮面。
等到不糊的面完美出锅,他才端着碗来到院子里:“进宝,你再等等,让他说。”
进宝哼了声,乖乖给郑旺挪了地,但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旺不但没得意,反倒更加魂不守舍:“能让进宝先出去吗?”
“喂,你什么意思。”
进宝生气:“让你先就算了,凭什么要我走。”
郑旺是老几,这个家有间屋子是他的!
要是平时,两鬼估计得闹得不可开交。可今天郑旺没和他吵起来,愣愣站了会,不再搭理进宝。
进宝疑惑地皱了皱眉,反倒是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算了,不让听就不让听。”
他一点也不想听。
可小矮子还没跑出去几步,郑旺就开口道:“你们见过他吗?”
进宝的腿立刻长在原地,不能挪动分毫。
算了,他真的很想听!
“苗苗?”
问荇瞧他这副模样,也没了卖关子的心思:“我没见过。”
他的确没见过。
郑旺看他模样不是作假,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奇怪,他明明就是在那片……”
感受到进宝八卦的眼神和问荇探究的目光,他悻悻住了口。
“我那天去的时候没见过鬼,不过你要是想找谁,可以自己去找。”
问荇干脆坐在椅子上,反应平淡,没有挖苦的意思,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倒是进宝怒气冲冲,三步并作两步横插到郑旺跟前:“负心汉!”
说完这句,他昂首挺胸,大踏步躲进了自己屋里。
郑旺看向问荇,问荇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这个岁数的孩子,总有些叛逆的时候,也会想歪些事情,但没坏心思。”
郑旺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身不吭掉头走。
问荇默默放下筷子,他刚刚看见郑旺的脚插进门槛里了。
待到确信郑旺离开,进宝才鬼鬼祟祟探出头。
“知道刚刚说重话了?”问荇刚吃好面,正要刷碗。
“他就是负心汉。”进宝嘴硬,“那个打渔的挺好的,就是比闻笛还不爱说话,又很闷。”
“他到现在都说是自己当时没说清,让傻大个误会了,和傻大个没关系。”
他又气又急,可木苗不让他告诉郑旺。
也太苦情了!
“大人,你说他俩是什么状况?”
“大概是一个跑太快,一个不太长嘴。”
可他们的事情,谁都插手不来。
“那该怎么办呢?”进宝操心得要晕过去了。
水珠落在碗沿上,问荇边埋头洗碗,边道:“跑太快的折回去,不长嘴的多说两句。”
进宝每晚都去找木苗,那个好心的水鬼告诉了进宝很多抓虾的方法。进宝长得就是小孩样,导致他放松了警惕。
可进宝的岁数比他和郑旺加起来都大,本身也不是直来直去的单纯性子,就爱胡思乱想。
到最后进宝摆了好几天苦瓜脸,郑旺像魂魄被吃了似得好几天,其他鬼瞧着不对劲也不敢问。
就这样拖着,一直到了问荇该走的时候。
临行前夜。
根据这几天观察,他只打算带上水性最好的进宝和王宁去捞虾,其他鬼继续呆在禾宁村里。
“其实我也会水。”
郑旺突然别别扭扭道。
若是不会水,他也不会当时天天跑去湖边溪边玩。
也不会认识在溪边发呆的木苗。
“嗯。”问荇平淡点点头,“但我没见过你下水,所以还是不太放心。”
“………”郑旺愣了下,“好。”
送走其他鬼后。
“大人,这该怎么办才好。”
又是这副不上不下的模样,进宝急得浑身上下都冒出怨气。
“我有个办法。”
问荇看向进宝:“但是需要你帮我。”
“你说!”
问荇眼珠微动,长睫毛也跟着颤抖:“你就和木苗说,郑旺瞧着虚弱,怕这样快要消散了。”
“啊?”进宝迷茫,“可他虽然这几天状况不好,但离消散还差得远。”
“你若是不想食言同郑旺说你见过木苗,你就这么同他说。”
问荇振振有词:“双目呆滞、怨气外泄、魂不守舍、思维停滞……这些难道不是魂飞魄散前的症状吗?”
“唔,大人说得有道理。”
进宝被绕得晕晕乎乎,仔细听问荇的话,倒也没错。
如果说了他就不用再被两个鬼折磨,他情愿去说。
“可鬼怪消散也需要个理由。”
“简单。”问荇面无表情。
“你和他说你们被一个会道术的坏人压榨,被他逼着要卖命,命都攥在坏人手上。”
“大人……这么说自己真的好吗?”
“有用就行。”
问荇给自己倒了杯茶,诚恳道:“不瞒你说,你看着急,我也要看不下去了。”
他是看不下去进宝这副上蹿下跳的模样了。
他的形象在江安镇的鬼眼里本来就不算正面。
如果柳连鹊之前点鬼没点错数目,那水鬼也被点到过,估计以为那次没被抓住,是劫后余生,早就没把问荇当好人看了。
“我这就去!”
进宝立刻行动起来。
耳根子终于清净,问荇香囊放在桌上,胳膊撑着头看着香囊。
“夫郎,我遇着了很有意思的事。”
香囊纹丝不动。
问荇叹了口气:“真的很有意思,你不想听?”
香囊依旧没反应。
问荇试探道:“私底下偷偷说别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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