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打了个响指,他面前的地面出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屋顶的砖石化为了沙,簌簌地朝下坠落。杰森抱着脑袋和膝盖,几乎在墙角团成一个球,他恐惧却又好奇,双眼紧紧盯住了那个洞。
朝着屋顶的洞向下看去,能看见下一层的地面也在相同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再下一层同样有圆,接着下一层,最后……是密道的洞顶。
坐在绒布椅子上打盹儿的领主忽然被满头满脸的细沙浇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腰腹间,直接把他从一连串的洞里拽了出去。
领主夫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尖叫还没冲出喉咙,她也被巨大的力量拽了出去,细沙彻底堵住了她的嘴。
密室里的是点着灯的,大多数人都多少看见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开始尖叫,一些人挤成一团,另外一些人冲向了门口。作为最后的避险密室,这里的门十分牢固,无论里边还是从外边想打开都要费一番力气。
拥挤恐慌的人群已经失去了给前方人打开大门的理智与耐心,他们拼命地朝前涌,有人被挤得紧贴在墙上难以呼吸,更糟糕的是已经有人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尖叫声里开始掺杂着痛苦的惨叫与呼救,但没人听得见,更没人听得进去。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世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堵在门口的人被一层层搬开,窒息和被践踏的人也终于脱离了危险。
密室中发生的事情,密室外的人当然不知道。
“咳咳咳!”领主夫妻被扔在了屋顶上,他们抹着自己满是沙土的舌头,不断朝外喷气想清空自己的鼻腔,狼狈至极。
“安德森先生,是哪个?”奥尔问。
两人低着头,即使已经停止了咳嗽,也没有回答他。
奥尔看着他们,打了个响指。一道风柱从他背后升起,风柱的顶端恰好罩住了其中一位前来窥探的圣堂骑士。他可以在风暴中穿行,现在却无法挣脱小小的风柱,来自四面八方的风仿佛绳索,纠缠在他的身上。
“!”不只是纠缠,他感觉到了之前战斗中,面对沙暴时相同的侵入感,“救我——!”他伸出手,向同伴求救。
“轰!”他被从天上拽下来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另外一位来探查的首领刚把手伸出去,人和风柱就一块儿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他吓得在天空中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他想逃,可咬牙忍住了。
“因为他们的存在,你们才闭口不言吗?但很遗憾,他们无法保护你了。”被拽下去的圣堂骑士躺在地上,手和脚从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脱落,在地上滚动。他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被摔散了的铠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我可是一个都没杀,但假如因为你的闭口不言让我对圣堂骑士大开杀戒,猜猜看,教会将会怪罪在谁的头上?所以,谁是安德森先生?”
奥尔问的可不是什么事关教会的秘密,假如真为了这个让这些高阶圣堂骑士们死伤惨重,教会找不了奥尔的麻烦,还找不了公爵的麻烦吗?
“穿着紫衣服,戴眼镜的那个。”奥尔话音未落,公爵已经开口了——看,他也是很清楚,被他虔诚信仰的神的代言人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第三个人被从洞里拽了上来,狼人抽动了几下鼻子,闻到了紫苏的香味。
这个人比较特别,当公爵夫妇被拽上来的时候,他正在密室里睡觉,没看见公爵夫妇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密室乱起来,他才被吵醒,他的脑袋处于刚醒的混沌状态,当别人都一团乱的时候,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反而是最安全的那个。
奥尔是在把人定住的同时,将他拽上来的,可因为现场一片混乱,所以密室里的人大概还没发现他失踪了。
奥尔带着公爵一家,和“散架的铠甲”,从屋顶上平移了出去,落在了地面上。乔治还在这等着他。
其他人被带下来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发出了惊呼,只有加恩·安德森,这位公爵的小舅子不一样,他很冷静,甚至还对其他人的惊呼露出了惊讶,仿佛他们的表现是多么的没有必要。
“比斯特摩尔公爵,经过调查,首先我很确定,乔治·麦索洛特先生的案子是一件冤案。麦索洛特夫人与一对孩子遭遇多人侵害,虽然我无法知道他们确切的遇害时间,但根据邻居们的,以及当日把医生请去看诊的病人家属的证词,麦索洛特先生回家后不足十五分钟,就传来了不知名的惨叫声。十五分钟的时间,不足以让麦索洛特先生对三人都造成致命伤害。”
奥尔没把从乔治那得到的线索拿来当做证据,他相信乔治对于自己记忆的回溯,这些人可不信。邻居的证词是有的,病人家属的证词属于是奥尔的伪证了。
“您从哪儿找的邻居和病人家属?”安德森询问的时候没看着奥尔,他在一个劲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我可没听到有人说过这种话,我觉得,被他人转述的话或多或少总会有一定程度的扭曲,要听到最真实的证言,还是该当面听这些证人说说的。”
“加恩!”公爵夫人焦急地叫着。
安德森无所谓地抬起了头,皱着眉眯着眼。
眯着眼睛?
他似曾相识的面部表情让奥尔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用马赛克扫了一眼密室。在安德森睡觉的小床下面找到一副摔碎的眼镜,镜片厚度堪比牛奶瓶的瓶底。大概是他睡觉的时候把眼镜摘了,被惊醒后,不小心弄掉了它,又在一片茫然中,把眼镜踢到了这里。
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异于常人的胆量,他不过是个睁眼瞎。别人是无知者无畏,他是无见者无畏。要把他的眼镜用马赛克粘一粘吗?奥尔在利弊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公爵夫人想开口对弟弟说些什么,但被公爵阻止了。安德森顺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姐姐,但作为一个睁眼瞎,他显然没能从公爵夫人那得到任何提示。
奥尔看了看他,又看向公爵夫妇:“两位阁下……我很好奇,假如你们的直系血脉彻底断绝,比斯特摩尔是不是就会由国王收回领地了?”
“您是什么意思?!”公爵暴怒地看向奥尔,这根本是在明着威胁,要杀光他全家了。
“乔治,了解真相与让比斯特摩尔从地狱中解脱,你选择哪一个?”
凶手是谁十分清楚了,但这还不算是真相,否则乔治现在已经不在这了。
“……我愿意放弃真相。”乔治说,“我愿意一直在街道上散步,阻止相同的灾难发生。”
奥尔叹气,为乔治。
其实在说出谁是安德森的那一刻,公爵夫妇就已经放弃了这个人了。作为安德森的家人,公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用表情示警,对现在的安德森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在现场只剩下奥尔和一个残破圣堂骑士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行为并不是多此一举,他们只是虚伪已成习惯了。
为了让情况更顺利一点,奥尔才会更进一步威胁胁迫他们,乔治和他进行了一次默契的配合,可现场只有他一个是真心的。
很可能……作为在世的普通人真的会很乐意在自己的街道上有这么一个暗夜守护神存在,即使这个守护神的诞生的源泉充满了痛苦与鲜血。
“姐姐,他就是那个蒙代尔吗?那个吸血鬼?”安德森嚷嚷着,“是你把我们拉出来的吗?你可是大错特错,快把我们放了!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无数的圣堂骑士!”
唯二在场的,天上飞的和地上躺的圣堂骑士:“……”
尤其是已经零碎了,但还活着的那位,他如果能活动,已经会用拳头感谢这个“惦记”着他的家伙。
“我是被公爵大人以查案的名义雇佣来的,完成了工作后,我就立刻离开。而我的工作就是……”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他不耐烦地耸耸肩,“我明白,就是给各自都留一点脸面。你知道了真相,说出去也能好听点。
是我杀了医生的老婆,但他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我对小孩没兴趣。而且我本来也不想杀掉那女人的,可她咬了我。”安德森把袖扣解开了,向众人展示他手腕上的疤痕,“看看!伤疤现在还这么深呢!这伤口甚至污染了,让我发了烧,差点要了我的命。真是个肮脏的女人,甚至她就是个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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