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学实验室中均匀分布着数台操作设备,都处在运转状态,然而,却没有虫顾得上它们。研究员团团围住一台设备,一个个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什么。
“怎么了?”宁宴身侧一名年长的研究员急忙挤过去,生怕他们吵起来,“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最中央,坐在设备操纵椅上的亚雌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猛地站起身,神色有些恍惚:“埃德加组长呢?芯片刻录成功了!”
“什么?!”
这下轮到刚进门的研究员们震惊了。
那枚引起轰动的芯片仍放在卡槽内。亚雌再次启动检测模式,将刻录在芯片上的质点反向转换为音频,继而形成声音模型。
光屏上的检测结果显示100%重合,模型与模拟环境中的合成音模型完全一致。
一时没有虫开口。
哪怕不久前改进了技术手段,但极强的随机性依然存在。大家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尽管每一名研究员或多或少都做过成功刻录芯片的美梦,但当这个比中大奖还要渺茫的概率真正砸到头顶之时,他们反而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才有虫打破沉默:“埃德加组长还在开各部门例会,快把他叫回来!”
离大门最近的亚雌拔腿就要往外冲,有一名研究员扬声制止:“等等!”
“事关重大,但凡泄出一点儿风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已经有虫在盯着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让外虫觉察到异常。例会开不了多久,先等组长回来。”
声音能够安抚军雌精神力一事,听上去太过荒谬,几乎没有虫相信他们真的能取得成就,因而也少有虫关注项目动向。而研发成功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从前受到多少嘲讽,如今就会招致多少觊觎与争夺。
众虫都赞同地点头。
宁宴望一眼放在卡槽中的芯片,迟则生变的念头一晃而过,心中涌上些许不安。但亚雌的话在理,于是并未多言。
埃德加结束例会回来,发觉外间的实操室空无一虫。他走进实验室,只见研究员们都挤在并不宽绰的空间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台设备,听到开门的动静,纷纷回头,一个个眼神中都含着热切。
十分钟后。
众虫在部门内的小会议室内落座,埃德加站在上首,手中握着一盒液晶合金盒,里面装着那片被层层包装保护好的珍贵芯片。
“是的,已经确认过……”
埃德加正在打通讯,其他研究员们坐在下面安静地等待。
窗外传来辽远而沉闷的轰鸣,像是舰艇引擎的声音。
会议记录一向是由波昂负责。他正拨弄着一支录音笔,忽而凑过来,压低音量问:“宁宁,这是什么动静?”
宁宴同样低声道:“第一军临时军演。刚才群里发通知了,军部范围之内多少会受到影响。”
噪音还在持续,隐隐能够听见走廊上隔壁部门的军雌的高声咒骂。
埃德加放下终端,转头道:“卡洛斯上将不在帝都星,达伊尔上将已经派兵前来转运芯片。”
闻言,众研究员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一向绷着脸的埃德加脸上也缓缓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低咳一声,清了清嗓,随后道:“这段时间,诸位辛苦了,接下来……”
窗外的轰鸣声骤然增大,霎时间压过了埃德加的声音。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军事演习能够弄出的动静。
在芯片刚刚研制成功的关键节点,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都值得打起万分警惕。宁宴眼神微变,埃德加面色同样凝重下来,抬步往窗边走。
“轰——”
伴随着一声毫无征兆的巨响,会议室四周的玻璃尽数崩裂,金属墙体震颤不止,脚下的地砖霎时爬满裂纹。
声波冲击之下,宁宴耳边一阵嗡鸣,短时间内分辨不出周围的声音。只能看见埃德加用力抹一把脸上被玻璃碎渣割出的血痕,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液晶盒,竭力呼喊着什么。
研究员们第一时间起身。宁宴身侧的亚雌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起被震懵了的雄虫,大步往外奔去。
还未跑出会议室,一队荷枪实弹的军雌鱼贯而入,堵住了变形的大门,继而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屋内。
“举起双手!不许动!”
跑在最前头的亚雌正撞上一名士兵。他被恐惧撷住了心神,眼看着大门近在迟尺,居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踉踉跄跄地往外冲,妄图从两名军雌的间隙之间钻过去。
“砰!”
一声枪响,研究员发出难以自控的惨叫声,重重倒在身侧军雌的脚下,捂着自己的左腿哀嚎,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大褂。
屋内的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无形的精神力威压无差别地笼罩在众虫头顶。一名身形高大的军雌快步走入,手上握着一把光能枪,枪口轻烟一晃而过。
他没有向倒在门口的虫分去一眼,目光在会议室内快速扫过:“芯片在哪里?”
宁宴的座位和大门隔得远,变故发生时被巨响震得反应不及,此时倒是被挡在最后。透过前方众虫身形的缝隙,他看见那名军官有着一双色泽独特的红瞳。
那是哈雷尔家族的标志。
突袭联合研究所的这支军队,来自第一军。
芯片研制成功的消息半小时前才在精神力部门内传开,而第一军在短短二十分钟后就假借“临时军演”的幌子炮轰联合研究所,其中关窍一想便知:部门中存在第一军的奸细。
军官森森的话音在会议室内回荡。众研究员们心中都知道答案,但没有虫应声。
埃德加正护在宁宴身前,此时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后伸,扣住雄虫带着终端的手腕。宁宴还未明白对方这一举动的意味,埃德加已经松手。
见没有虫应声,军官抬手将枪口抵住一名研究员的额头,不耐烦地出声:“最后问一遍——”
他再次扫视屋内,一字一顿地问:“芯片在哪里?”
埃德加越众而出,在一众研究员默然的注视中,顺从地将双手举高,露出掌心的液晶金属盒。
军官冷嗤一声,上前夺过金属盒,举至眼前打量一眼,沉声吩咐:“把亚雌都带走。”
话音落下,一名士兵俯身扛起那名中弹的研究员,在后颈处一个手刀劈下。□□声戛然而止,亚雌像是一只破麻袋似的被抗出门,不知被带去何处。
另一名士兵同样将埃德加敲晕后带走。
混乱中,研究员们在会议室内四处窜逃,脸上俱是惊惶。 只有一只亚雌低头避开众虫快步往门外走,士兵们也对此视而不见。
还未被抓住的虫瞥见这一幕,心念电转间,都已猜出了他的背后身份。
有研究员目露愤慨之色,疾声呼出那虫的名字,还未来得及痛斥出声,肩上便挨了一颗子弹,随即被扑身而上的军雌钳住后颈,没了声息。
亚雌研究员们体格寻常,常年泡在实验室内,自然不可能从一众军雌手下逃脱。不过片刻功夫,亚雌已经尽数被带走,原本拥挤的会议室空荡许多,只剩下军雌士兵,以及靠在墙角的两只雄虫。
出于对雄虫的尊重,士兵们暂时放下枪。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武器,军雌靠着一一根指头就能控制住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
宁宴的心脏狂跳不止,但勉强还能靠着墙面站稳,警惕地望着为首的那名红瞳军官。
在第一位研究员见了血之后,波昂便被吓得失去全身气力,在墙角蜷缩着身子,捂住嘴无声啜泣。
军官并没有在意宁宴的目光。他快步来到波昂身前,跟着蹲下身,倨傲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恭敬地道:“波昂,雌父命令我将您带回族中。”
见面的第一眼,波昂就认出红瞳军官的身份,是自己的表舅,塞纳托·哈雷尔。
塞纳托并非嫡系,而是血缘较近的一支旁系。在这一辈中,他的天赋仅次于叛离家族的卡洛斯和已死的休伯格。因此,虽然并非亲生雌子,他还是得到了哈雷尔元帅的重点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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