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奚的双眼有种被灼烧的痛苦, 他强迫自己移过视线,不去看他, 转而看向端坐其上的天帝真简。
真简客气完,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看着紫微宫一众仙官,叹口气正色道:“我师弟虽是鲁莽,众位爱卿行事未免也太过了, 国祭易主非小事,缘何不与寡人和其他卿家商议一下, 就擅自查封其他仙友的私庙, 这让寡人如何与天下交代啊!”
散仙们离群索居, 可不清楚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们只看见龙奚刚要输,天帝就携天道之剑亲至解围,还以为他要偏袒紫微宫。
没想到天帝来了后,对关键问题没有一点含糊,终于稍稍放下心来,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黄缇星君快要气死了,事到如今他也看明白了,万应神宫的幕后主使肯定是这位天帝陛下,他先挑的事,还要在这充大尾巴狼装好人!
然而这事尴尬就尴尬在他们输了,原本想给万应神宫一个难忘的教训,却不承想先被一群散仙扇了一巴掌,又被喻宵扇了一巴掌,从头到尾输得彻底,居然还要对手来救场!
但凡不输得这么彻底,他们在面对真简时都有底气,可如今这个局面还能说什么,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无可挑剔地微笑道:“陛下恕罪,我等蒙泰皇垂青,受此重任,谁承想居然出了这样的岔子,深感无地自容,陛下身上挑着三界的担子,日理万机,怎好为我等之疏失轻言打扰,遂自作主张,努力挽救,谁承想竟然因此冒犯了陛下的师弟,实在罪过罪过。”
话中明明确切地向真简传递了三个信息:老子是泰皇钦点的人!紫微宫的事你少掺和!你师弟怎么回事当我不知道!
“哎。”
真简微微叹了口气,丝毫“没听白”他话里的意思,态度无比真诚道:“黄缇星君何必如此自责,寡人查探了此事的始末,虽然紫微宫失了国祭,罪责也不全在你。”
听到这对面的散仙顿时一片哗然,而黄缇星君却怒火滔天,谁自责了!谁和你认错呢!
真简神色不变地继续和蔼可亲道:“寡人细细思之,如今下界的凡人越来越多,将这么庞大的公务全部压在紫微宫头上,确实不太合理,为了帮诸位分担,便想了一个好主意。”
分担?黄缇星君顿觉不妙,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
真简却挥手示意他自己话还没说完,丝毫不看他,转而笑眯眯地看向一群散仙:“寡人想着,三界兴亡,匹夫有责,这天下也有许多如万应神尊这样的散仙,愿为三界效力。”
“以前忽略这点,是寡人考虑不周,才至于酿成今天的矛盾,所以寡人决意,在天籍册上再辟一册,用以收纳私庙,凡考察合格者,均可记录在册,免去业力之忧,天庭只做定期监督,绝不干涉各位自己庙里的事,如此既方便有心为天下苍生尽力的有志之士,也可以帮天庭分担压力。”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散仙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天帝,居然有这好事,这也就是说,以后散仙也可以“合法”设庙了呗!
黄缇星君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以为真简要夺他的权,没想到真简干得更狠啊,顿时高声叫道:“陛下!”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先被散仙们打断了:“那定期监督是什么样的监督?”
其他散仙也很关心这个问题,顿时一起看向真简。
真简笑道:“此事刚刚草拟,寡人也未有太详细的章程,既然关系大家,那大家不妨畅所欲言,共同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此地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细细再议。”
“好!”一群散仙顿时特别好说话的应和,他们现在看真简可真是太顺眼了!
真简温柔和蔼地笑着,转而看向黄缇星君:“星君,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便将万应神宫的封锁撤去吧,以后大家一起为三界效力,今天的这场斗法,我们就当是平局吧~”
平局……
黄缇星君看着被一群散仙簇拥着的真简,和口吐鲜血的龙奚,好一个平局!
他终于明白,这次他输得彻底,不仅被光明正大地夺了国祭,居然还成了天帝邀买散仙人心的工具!
真简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班师回銮。
低调低调,这多亏了宝贝师侄!
“来,青崖,我再敬你一杯!”真简兴冲冲地又给喻青崖灌了一大杯酒。
“师伯,够了!够了!”喻青崖连连推辞,却被真简连劝带塞地又灌了一杯。
松隐子也拿出自己珍藏的尸虫酿酒,笑眯眯地劝他:“小青崖,再来点不~”
喻青崖左一口天庭的琼浆玉液,右一口松隐子的良心佳酿,偶尔还夹杂着青雍子的十全大补酒,没一会儿就被灌得眼冒金星,东倒西歪。
不怪真简这么高兴,此次国祭争端,不仅狠狠地打击了一下不服他管的老牌神仙,收走了国祭,还收编了散仙势力。
散仙可不像是凡人,随便设个衙门,就能管住一群,能修炼有成的,每个人都神通广大,有自己的想法,逼急眼了啥也不怕。
以前真简一直致力于用高官厚禄收编他们,现在想想爱咋咋地,别人不好管他们,那就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吧。
天庭的管理程度,刚好是散仙们能接受的程度,天庭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但允许他们拥有最大的自主权,虽然需要受到监督,但也避免了最麻烦的业力。
这对于双方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尺度,散仙还是自由的,却得到了以前官庙的便利,而天庭不仅能收获一帮以前动用不了的劳力,还能一定程度上将散仙势力整合,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至于仙官们会不会受到冲击,哈哈,真简觉得是时候冲击他们一下了,省得他们在任上得过且过,每天闲出屁来就给他添堵。
只是有一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就是新设的管理散仙的逍遥宫,由谁掌事。
狐大仙卖力地摇着尾巴,谄媚地举起酒杯送到真简面前:“谢谢天帝陛下的信任,我以后一定好好干!”
“好,等逍遥宫建好了,封你个逍遥真君!”
狐大仙顿时乐得尾巴扭成麻花,所以说这件事,有可能是三全其美~
大家胡天海地,已然喝得忘形,喻青崖又不知被谁灌了一杯。
喻青崖的醉,三分真,七分演,可是喝得多后,脑子难免真的开始发热。
周围都是喧闹一片,他的视线却忍不住落到喻宵身上,在酒宴一开始,真简和松隐子两个就七手八脚地把喻宵这个当师尊的挤跑了,所以周围光怪陆离,只有他一人在那安静饮酒。
喻青崖的眸光颤动了一瞬,没用真简和松隐子摧,自己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引起身边的两个酒鬼一片叫好,喻青崖哈哈笑着,目光又落在了喻宵身上。
喻宵自饮自酌,瞧不出喝了多少杯,他的脸色向来是清冷的素白,再灼热的酒,也不能为其染上颜色,掩映在漆黑的发丝中,沉凝得像一片羊脂白玉。
喻青崖眨动着眼睛,看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手背拂过浅色的唇,留下一层浅淡的湿痕,眸色依然是视若无物的空,仿佛与那些没有生命的杯杯罐罐融为一体,只是一个无情无觉的摆件,存在那里,也只是存在那里,和所有人都无关。
喻青崖捧起酒杯,本来的三分醉,瞬间变成了七分,他的目光有些痴痴地落在喻宵身上,然后笑了,不知所谓地喃喃一句:“师尊……我醉了……”
他的这一句很小声,夹杂在群魔乱舞的酒宴中完全不起眼,但是已经融入背景的喻宵,却突然转头看向他。
喻青崖像是站在画外,突然得到了画中人的回眸一眼,他飘乎乎地看着“画中人”,不知今夕何夕,傻乎乎地回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喻宵:……
可能是真醉了。
酒宴上的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就算喻宵把喻青崖拎出来,也没有人发现。
被夹着腰拎出来的喻青崖连踢带踹:“师尊!放我下来!你晃得我难受!”
喻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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