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用指腹轻蹭着薄越明的脸,低声示意,“二哥,现在只有我了。”
“要是不开心了、要是觉得难受了,你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
薄越明瞥见裴意两只手的“色差”,将其重新拢回自己的掌心,温柔抚摸着改了话题。
“我刚才是不是牵得太用力弄疼你了?怎么也不吭声挣扎?”
“没事,待会儿就恢复了。”
裴意只字不提自己手指蹿出的麻意,借着近距离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将话题倾声拉了回来。
“二哥,你现在怎么想的?告诉我好吗?”
“……”
薄越明的视线依旧专注在裴意的手上,慢悠悠地揉搓着,“没什么想法,她有她的爱人和孩子,我也有你、还有奶奶。”
他的眸底掠过一丝失意,口吻却很平淡,“既然她不是为了钱而来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各过各的。”
裴意眉心担忧紧蹙,他知道薄越明在逃避,更没说实话。
只是这样积压在内心的陈年伤疤,如果恋人自己不愿意开口,他实在不敢主动去问,以免触及到更深的伤害。
薄越明见裴意的手终于恢复了原色,低头轻吻了一下,“让老傅和林众他们上来吧,我想回家了。”
“好。”
裴意和他十指紧扣,温柔而肯定,“我们回家。”
……
一行人返回主宅别墅时,已经过八点了。
回家前临时闹出这么一道波折,即便薄越明再装得平静无事,但裴意还是看穿了深藏起来的阴郁伤痛。
快速冲完澡的他从浴室出来,走到酒墙边提议,“二哥,要喝点酒吗?”
要知道,薄越明向来对他有求必应,但这次却选择了淡声拒绝,“小猫,今晚早点睡,好吗?不是说累了吗?我今天也想早点休息。”
许久没见到主人的探长兴奋地跳上床尾,对着裴意喵呜叫唤。
薄越明怕裴意不开心,承诺,“等明天,等明天我再陪你喝。”
裴意不想给予恋人额外的压力,笑着应下,“好。”
五分钟后,收拾完的两人合衣躺在床上。
裴意主动往薄越明的怀里钻,毫不顾忌地展现出自己的依赖,“二哥,我很想你。”
薄越明嘴角终于晃出一丝弧度,“我也很想你。”
两人似乎达成了额外的默契,只是静静相拥着,谁都没有出口打破这份难得的沉默相处。
或许是怀中人的怀抱太过安稳,也或许是连轴转的工作确实累人,裴意在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睡意昏沉间,裴意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只是这次的他脱离以往熟悉的环境,而是来到了一处狭小却温馨的小洋房里。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孤独地蜷缩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茶几上的时钟。
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黎明,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地害怕痛哭起来。
“二哥!”
裴意猛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床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还在以秒跳跃。
看似冗长的梦境,不过才占据了现实里的两三个小时。
听见床上动静的探长凑了过来,它用嘴巴轻扯了两下裴意的睡衣,紧接着就又跳下床,乖乖蹲守在了主卧室的门边。
“喵呜~”
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裴意明白了爱宠的意思,快步下床打开房间门,等他看清小客厅里的情况后,残存的困意被漫上来的心疼所取代。
小客厅里,吧台上是已经喝完的空酒杯,空气中还留着一丝酒气。
薄越明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仿佛在祈祷夜色能够淹没他的酸楚和孤寂。
恍然间,裴意又想到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等母亲回家的小男孩。
即便知道刚才的梦境只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幻想,但他还是忍不住将这两道大小身影融在了一块。
裴意走上前去,从背后轻抱住恋人,“二哥。”
薄越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却没及时回头,“我吵醒你了?”
光听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哽咽。
裴意再也没办法“刻意无视”,他绕到薄越明的身前,一个仰头就主动吻了上去。
微凉的唇齿带着酒味,又在吸吮间透出一丝咸意。
薄越明强撑着稳住的呼吸终于彻底乱了秩序,透出一抹压抑了许久的哽咽,他在亲吻中含糊开口。
“我、我以为她死了。”
“……”
裴意跟着心疼发颤,他让薄越明坐在沙发上,自己干脆站着抱紧了恋人。
“二哥,我知道你难受,我在这陪你呢,不要憋着了,好吗?”
薄越明双手紧紧圈住裴意的腰,像是抱住了自己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我以为、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样子了。”
可是当对方真正出现的那一刻,年幼时的记忆就像山崩地裂般地袭了过来,让一向强大的薄越明根本无从招架。
他希望自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入夜后的情绪复杂蔓延着,想止也止不住。
“裴意。”
“我在。”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累赘,是我拖累了她,没了学业、没了事业、没了自由,她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才放弃我的。”
薄越明记忆里的母亲是再温柔不过的女性,他的外祖母在世时也曾说过——
年轻时的辛西娅就如同她的名字含义,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是被众多人爱慕的女神,会钢琴、会舞蹈,是个很优秀的人。
当年的薄立鸿在众多人的嫉妒中得到过,却完全没有好好珍惜。
分手后的辛西娅才知道自己意外怀上了孩子,可那时候的薄立鸿已经回到了华国,两人的感情也没了挽回的可能。
辛西娅为了留下无辜的薄越明,不得不辍学回家,可一切哪里有她想象得那么容易?
如果说在怀孕期间还有父母帮忙,那么生下薄越明没多久,她的亲生父亲就去世了。
家里没了顶梁柱,辛西娅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地拖累伤心过度的母亲。
她不得不自己外出打工,可是带着婴儿又没有毕业的,哪里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在这期间,辛西娅受到的嘲讽鄙夷更是数也数不清。
原本弹钢琴的手浸泡在了洗碗的脏污水里,原本可以跳舞的灵魂困在了妈妈的躯壳里。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知道是我拖累了她、甚至拖垮了她最后一丝生机,可她还是舍不得我,所以才独自走上了不归路。”
这么些年,薄越明的内心深处压着一份化不开的愧疚。
他记得那年生日夜时的冰凉海风,也记得母亲辛西娅离开时的冷淡背影,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了心底。
裴意感受到衣料上传来的湿意,更听得心酸。
薄越明低声倾诉,“刚到薄家的那两年里,我无数次期待她能回来接我……”
时间一长,他就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薄越明没有放松自己怀抱的力度,声线依旧藏着少有的哭腔和脆弱,“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看见她,更没想到——”
“她拥有了全新的家庭,还有了一个孩子 ”
薄越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复杂心理,他庆幸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又无力痛恨现实和自己想要得不一样。
“我不明白,既然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为什么整整二十年,她都不愿意回来再看我一眼?”
“是太讨厌了我,还是压根已经忘了我?”
看见另外一个孩子的时候,对方会不会想到在华国这边也还有一个孩子在等待在她的出现?会想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吗?
裴意轻揉着薄越明的脑袋,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二哥,她没忘了你,也不可能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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