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帝王不易,且做且吃吧。
——唉,幸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底下还有这么多世家子弟陪着他一起受罪。
这般一想,这肉似乎也好吃了些许。
要说这皇家的祭祀,历年来为何总热衷于邀请世家子弟一同参礼,除了营造皇族和世家间和谐友爱的氛围外,自也有帝王的,一些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世家和皇权之间,纵然表现的如何融洽,也无法掩盖他们势同水火的本质。
但作为帝王,世家之势他更本无法左右,最多也就保持如今这般平衡的模样。
心,自是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平民百姓尚且知道,帝王轮流做,世家传千年的道理,他再不甘,也只能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给自己找点平衡。
——呵呵,你世家再尊贵,高傲,还不是要在这里陪他一起吃这些个糟心的祭肉嘛。
言帝费劲咀嚼着嘴里的肉,一双鹰眼微眯着,扫视祭台下列队站立的众人。
对于皇子们、大臣们,皇后以及嫔妃们那些个或“视死如归”,或“忍辱负重”的进食表情,他自是极为满意的。
作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他自个倒霉的时候,自然是见不得任何人过的比他好的。
视线偏移,落在世家圈的队伍中,他满心期待着这些个世家子弟同往年一般,一边厌恶,一边又碍于礼仪规矩,最后,还不是同他一样,需妥协着,把肉吃完。
——任你平日再不可一世,这会儿都得受制于礼教、规矩。
带着期待,言帝将目光投向左侧。
“哼……咦?”怎么回事,这前头的四大家的人怎么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样子?
等等,那个正中间的想来便是谢家的三郎了吧。
果真是俊朗非凡,世间少有之绝色。
但是,不应该呀,这肉如此难吃,他怎么像吃了人间美味似的,难道这谢家的“谪仙”,当真不同于他人?
言帝疑惑的皱了皱眉心。
世家圈的列队,四大家的人都站在最前头,言帝一眼看去,最先看见的便是谢,孙,赫连及唐家的子弟。
按照往年,此时的他们自也同言帝一般,艰难痛苦的啃着祭肉,硬撑着姿态。
然而,今日之世家,已非昨日之世家。
在谢云曦这么个不守规矩的,吃货的带领下,世家排位前五的,都已被美食腐化。
——规矩礼仪什么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何苦为难自己的身体,为难自己的嘴巴呢。
言帝用力眨了眨眼——莫不是,这几大家的后辈都已炼成了“不喜形于色”的技能?
不应该啊,都不过是些束发,或弱冠的小后生,这般高的修养,没个几年功夫,可没办法做到的这般淡定从容的。
言帝不死心的将目光投向世家女眷的区域。
然而,这一列打头的正是谢年华,王幺幺,孙玉柔三人,而她们此时嘴里咀嚼的,自然也都是偷梁换柱后的美食。
三位女郎闭着嘴,只默默咀嚼着小鱼干,脸上洋溢幸福,且陶醉的神色。
祭祀的礼服虽重,且繁琐,但衣袖极宽,这会儿倒是方便了他们暗自换食吃的小动作。
若她们需重新张嘴喂食,自是先抬袖,待掩去面容后再张嘴咬食,外人瞧着,完全看不到她们放嘴里的到底是祭肉还是其他。
隔着台上台下的一段距离,言帝自然瞧不出真相来。
他左瞧瞧谢云曦这边,右瞧瞧谢年华那边,视线左右摇摆,总觉哪里不对劲。
可定睛细看,却也没瞧出具体哪里不对。
言帝不禁多想了些,只觉这几大家族,这一辈的子嗣竟成长的如此之快。
这般一对比,他们皇族的后辈似又被衬托成了废物渣渣。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不会心塞。
言帝想起自家的几个儿子,这傻的傻,憨的憨,聪明的不稳重,稳重的太平庸。
——难怪这么多年来,世家总压着皇族,这从根子上都差人老大一截了。
细思极恐,当真绝望。
“唉——”一声长叹,不知包含多少悲凉。
言帝啃了口祭肉,口内柴,且无味,咀嚼间,唯有香灰残留的粉涩感萦绕口齿——似乎更难下咽了。
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谢云曦等人正享受着美味的五香小鱼干,吃着咔嚓咔嚓脆响的米锅巴。
干粮吃着口干了,谢云曦竟还从胸口,衣袖等处掏出小果来,一口一个,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当然,如此好物,自要同亲友分享。
“大哥,大哥,快把果子传过去……”
“四郎啊,你手稳着,别掉了果子,先叫赫连兄轮流传过去。”
“……”
礼乐钟鸣,声声入耳,通达天地之余,似又掩去了底下诸多私语。
言帝艰难咽下最后一口祭肉,解脱之下,亦感到忧愁,“哎,世家之盛,皇族之悲也!”
谢云曦愉快咽下汁多味甜的果肉,不禁感叹,“嗨,其实这祭祀活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这般有吃、有喝、有好友,还有免费音乐听,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呢!”
礼乐奏停,钟鸣悠悠,礼唱声起:
“祭祀礼成……”
第69章
祭祀结束, 已是午时三刻。
众人按照章程下祭台,随后, 众人陆续前往休息区, 入自家营帐小憩。
休息区的营帐都是由各家仆人提前搭建打理好的。
待谢云曦入了自家帐篷,帘子一拉,没了外人, 他便像散了架似的, 瞬间便瘫倒在坐榻上,丝毫不见原因高雅清冷作派。
谢家仆人习以为常, 依旧淡定的忙着各自的工作。
谢玉言脱了外鞋, 麻利上榻, 顺脚把躺尸的谢云曦往里踢了踢, “三哥, 你进去些, 挪些位置给我躺。”
谢云曦懒得起身,只闭着眼往里滚了一圈。
谢文清看着,无奈一叹, 不过他这会儿也懒得说教。
随意寻了一席坐下后, 他自也不愿再动弹。
阿祈等人极有眼力见的奉上茶水点心, 另安排好侍女执扇, 上寒冰散热。
正午的日头烈如火, 并不比大暑清凉, 这祭祀流程走下来, 实在折磨人。
稍纵。
三兄弟缓了些精神。
谢云曦起身,趴在正中的茶案上,有气无力的喝了几口茶, 吃了几块绿豆糕, 倒也悠闲。
谢文清和谢玉言这会儿也懒得说话,只安静的喝茶,吃糕点。
之前,虽已在祭台上吃了鱼干和米锅巴,但从祭台上下来,先是走了九十九个台阶,下了台阶后,三人又被言帝拉着,寒暄了一路。
这般折腾下来,实在是极废精力,体力。
几块绿豆糕下肚,谢云曦恢复了力气,一招手便赶紧叫人把他身上的礼服外袍给脱了。
没了厚重的外袍,两侧的肩膀才放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似的,“终于缓过劲来了。”
谢云曦喟叹着,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松快之余,不禁又吐槽起言帝来,“这皇帝不累吗,下了祭台还非要拉着我们聊天,还一个劲的没话找话。”
谢玉言这会儿也脱了外袍,正慢悠悠的品着茶。
闻言,只笑道:“他啊,不过就是想见识见识您这位神秘的谢家三郎,最好能从你这儿套出些话来。”
“我这儿有什么好套话的,白瞎功夫。”谢云曦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这些日子,他也听到过外界的那些传言,一个个的把他传的神乎其神,搞得像是谢家要借他搞什么大阴谋似的,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哎,真是不知道这些搞政治的脑子在想什么。”
谢云曦感慨着,突然想起谢年华这会还未见人影,“咦,二姐去哪了,女眷下来的不是比我们早吗?”
“呦,可算是想起我了。”
说曹操曹操到。
谢年华一入营帐便见他们三兄弟闲坐着,有吃有喝,那是相当的舒适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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