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稀饭都是抬举,里面的米粒陈晚要不了半分钟就能数清。
心疼过后是气愤,陈晚忘记他来的目的,许来钱碗里的白米饭刺得他双眼生疼,恨不得两步冲上前给他掀翻。
“六儿找我有事吗?你等等,我马上吃完了。”许空山仰头,唏哩呼噜把稀饭喝干净,不小心被红薯噎到,使劲锤了两把胸口,硬哽了下去。
嘭嘭两声闷响听得陈晚都替他觉得疼,他顾不上生气,赶忙叫许空山吃慢点。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哈哈哈。”许来钱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嘴里的饭呛进气管,立马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他满脸涨红,下巴上的肉随着咳嗽颤动,陈晚暗骂活该。
孙大花撂下筷子替许来钱拍背顺气,她不敢叫许空山帮忙,他手上没个轻重,一巴掌下去许来钱怕是要少半条命。
陈晚观察着许空山毫无波动的神色,他只是扫了眼许来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六儿,我好了。”许空山用清水涮干净饭盆,甩着手上的水向陈晚走过来,“有啥事你说。”
陈晚终于记起他来此的目的,两人并排而立,胳膊挨着胳膊,他用自己做量尺,估量着许空山的身材数据。
“我们出去说吧?”陈晚不想在许家的地界多待任何一秒钟。
“好。”
天色如同预料那般迅速陷入昏暗,墨色蚕食着霞光,许空山想起上次陈晚夜不能视物,担心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
陈晚的心仿佛被填满,嘴角浮起不自觉的微笑:“山哥你最近要进山砍柴吗?”
“要,咋了?”许空山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挠了挠头发,陈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
陈晚的视力减弱,他往许空山身边靠了靠:“你可以帮我挖两棵栀子花回来吗?我想种在院子里。”
平安村的山里有不少野生栀子花,王翠院子里便种了一棵,陈晚的请求对许空山来说不算麻烦。
“行,我到时候给你带回来。”顺手的事哪有不可以的,许空山答应得干脆。
“谢谢山哥。”陈晚笑意加深,许空山挠挠头:“嗐,这有什么好谢的。”
寒夜渐凉,陈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许空山抬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天:“六儿还有其他要的吗?”
陈晚摇摇头,栀子花不过是他找的借口。若不是时代所限,同性恋还戴着精神病的帽子,以他的个性,早把许空山按墙上跟他表白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走迂回路线。
“你带手电筒了吗?”
天色愈发昏暗,陈晚摸了摸插在兜里的手电筒,理直气壮地说假话:“没带。”
“那我送你回去。”论心眼,十个许空山也不是陈晚的对手。
一路走到马路上,陈晚让许空山不用再送了,剩下几步路他能看清。
果然说了一个谎话以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实际上陈晚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就跟八百度近视的人摘了眼镜一样。但是他怕撞上陈前进,万一陈前进开口就是你怎么不用电筒,他岂不是当场露馅。
许空山松开陈晚的小臂,目送他安全到达,这才转身离开。
堂屋亮着灯,陈晚恢复视野,两步跨上台阶,趁着记忆在纸上写出许空山的数据。
“陈晚找你干啥?”孙大花从屋里蹿出来,难为她四十多岁了动作还能这么灵活。
“没干啥。”许空山知道孙大花不听到答案不会善罢甘休,“他让我进山的时候帮忙带两棵栀子花苗。”
栀子花苗不值钱,孙大花嘀咕了句没出息,叉着腰仰头鼻孔朝天,她个子矮,每次跟许空山说话都贼费劲。
许空山默不作声的回屋躺到床上,他中午休息那会便发现屋里被人翻过,对此见怪不怪。许来钱偷鸡摸狗的小习惯跟孙大花一脉相承,母子俩都曾试图从他屋里翻到点什么东西,不过从未成功过。
孙大花蹑手蹑脚走到许空山窗户底下,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她仍未打消怀疑,想看看许空山到底把钱藏哪了。
黑夜勾勒着她的轮廓,孙大花蹲得腿脚发麻,许空山动了一下——
总算让她逮着了吧!孙大花打起精神,拼命瞪大眼睛。然而床上的许空山只是翻了个身,她白高兴一场。
孙大花揉着膝盖扶墙站起来,终于相信许空山的钱全在她手上,心里莫名自得。
“睡着”的许空山睁开了双眼,他站到床上,伸手从房梁与墙壁的缝隙中取出两卷裹紧的纸币,把昨天那五块钱一块放了进去。
他不傻,也不愚孝,更不可能相信孙大花嘴里许来钱比他聪明,以后读书出人头地了他跟着沾光的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晚:心疼!生气!
第14章
许空山记事早,许来钱出生前孙大花对他真情实意好过,或许是因为知道许有财靠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仍记得十多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孙大花坐在椅子上为他缝书包:“等你七岁妈就送你去上学。”
碎布拼成的书包称不上好看,孙大花针线活做得一般,但许空山仍然很高兴,晚上抱着书包睡觉,畅想上学后的课堂生活。
然而同年夏初,孙大花怀孕,家里经济条件吃紧,孙大花干不了的活落到许空山身上。
“大山,等妈生完就送你去上学。”
许空山听话地点点头,把书包宝贝地收到柜子里。
孙大花的肚子渐渐显怀,村里有经验地说她这胎一定是个儿子,许空山在孙大花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后来孙大花的确生了个儿子,许有财听到接生婆的话,激动地在院子里大喊:“我许有财终于有儿子了!”
村里人在忙春耕,他那句话只落入了收到孙大花生产消息匆匆忙忙跑回来的许空山耳朵里。
为什么许有财要说他终于有儿子了呢?他不是许有财的儿子吗?
许空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他没来得及多想,心情很快被有弟弟了的喜悦代替。
许来钱出生以后许空山每天更忙了,他要给许来钱洗尿布。弟弟可真麻烦,七岁的许空山手在水里泡得发白,不过他不嫌弃。
他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许来钱一天要换无数遍尿布,或青或灰的尿布挂满晾衣绳。家里尿布不够,孙大花把许空山的小书包拆了。
“等弟弟不用了我再给你缝一个。”
许空山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孙大花对他的态度变了,不然怎么会说用许来钱的尿布给他缝书包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失去的不仅是书包,还有上学的机会。
饭都吃不起了,还拿什么上学。
许空山不怪孙大花让他饿肚子,六一二年的大饥荒饿的不止他一个,孙大花跟许有财也吃不上饭,孙大花没奶水,许来钱饿得直哭。
村里接二连三传来有人饿死的消息,还有卖儿卖女的,孙大花把他养大且没有把他卖掉,这份恩情已算难得。
因此即便后来孙大花对他越来越过分,许空山都默默受了,他总抱着自己再勤快点,孙大花就能像以前那样喜欢他的期望。
但这份期望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与思想的成熟渐渐消磨殆尽。
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八岁的许空山无法再以八岁的赤诚去对待孙大花等人。
他学会了自爱。
家里的工分本在孙大花手上,每年分配的粮食许空山无法支配,为了改善生活条件,许空山开始进山砍柴。
孙大花问过别人一担柴卖多少钱,但许空山一捆柴比别人的大而且质量更好,能比市场价多卖一半。
这事许空山没告诉过她,每次卖完柴都按市场价给,剩下的就悄悄藏在顶梁柱那的墙缝里。
除了柴火,许空山还卖他逮的山鸡野兔,如今荤腥难得,虽然山鸡野兔的骨头多,但他不要票,因此卖的是跟猪肉一个价。
这笔钱孙大花同样不知道,许空山每次毛票攒多了便跟人换成大团结,从十八岁到现在,他攒的钱加起来有近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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