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哪个没点政治嗅觉,听谭玉书这一条条,每一条都是在提升女子在继承权和婚姻上的地位,立刻明白嘉明帝在打什么主意,他是在为自己的“公主”铺路!
最急的当然是福王世子一派的人,嘉明帝什么意思?是打算把自己的皇位传给公主,也不传给宗亲?亘古以来,哪有这种事!
然而就算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嘉明帝在为这件事铺路,可是明面上,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嘉明帝直接说他要立女帝,那朝臣自然有千万种响当当的理由驳斥他,但现在人家也没说啊,只是那姓谭的脑抽提出的建议而已,可和他们的皇帝陛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哪个不要命的敢说嘉明帝此举是为了立女帝,孩子也没出生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敢断定那一胎必然是女孩,来污蔑皇帝?
偏偏现在扛出“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一手也不好使了,几乎一大半的朝臣为了自己的私利,变的可痛快了,现在自打脸可还行?
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下的形式,他们那个特别好糊弄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没办法对着嘉明帝使劲,自然只能对着谭玉书使劲。
你拍马屁也有个限度!现在搞这一出,是想做千古罪人吗!
百官恨得牙痒痒,立刻有人讽刺道:“谭大人是每天泡在胭脂堆里吗,所提的条条框框都是胭脂堆里的事。”
谭玉书眨眨眼睛,分外无辜道:“大人何出此言?谭某还提了诸如‘三品之上的武将官服易换成紫色’这类家国大事,您所说的胭脂堆里的事不过几条,大人何苦只盯着这几条不放?谭某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大人对我所提的其他东西都没有意见,只对这几条有意见?”
驳斥他的大人:……
靠!因为谭玉书想要立女帝的面目太直白、太狰狞,他暗戳戳提升武将待遇这种更严重的事,一不小心被忽略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那群文臣神仙打架的武将们,听到这立刻来了精神,附议!附议!也给俺们升升待遇吧!
其他文臣简直要麻爪了,立女帝的事严重归严重,终究还是捕风捉影。
但放武将与文臣争利这种事,却是迫在眉睫,绝不能容忍!
于是又就这几条对着谭玉书痛斥起来。
谭玉书很无辜,只是换一下官服的颜色,涨点工资退休金,稍微提高那么一丢丢福利待遇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不过诸位臣公,好像突然对他那些“胭脂堆里”的事没意见了哎,这么说,那是不是可以……
可以个屁!
比较聪明的大臣立刻意识到,谭玉书在用两件同等恶劣的事,撕扯群臣的注意力,顺便收纳武将这个“弱势群体”的支持。
雍朝虽然重文抑武,但能站在朝堂上的武将,合起来力量也不容小觑。
只要朝堂上的声音乱起来,朝臣拧不成一团,嘉明帝作为凌驾众人的帝王,就理所应当的有了一锤定音的权利。
从一开始,谭玉书和嘉明帝两个人就在打配合,分化切割众臣!
看出这点,顿时站出很多博学多识的大学士,口齿伶俐的将谭玉书的建议,逐条驳斥了一个遍。
谭玉书忍不住轻笑:“没想到谭某浅浅提的几条建议,竟然能引动满朝臣公共同争论,是不是说,谭某所提的几个问题,还是很切中要害,至关重要?”
诸大臣:……
合着正话反话都被你说尽了是吧!怎么着都是你对是吧!
心脏不好的老臣,差点被他气抽过去,但是谭玉书已经微笑着开启下一轮攻势了。
上前一步:“微臣见识鄙陋,自然无法提出如此切中要害的建议,实在是这些问题,乃万民之愿啊!”
说罢奏请嘉明帝,让他同意拿个东西进殿,嘉明帝自然是允了。
然后就见侍卫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进来,一打开,满满的都是书信。
谭玉书一本正经的进言道:“陛下命臣等集策集议,微臣年轻识浅,不能自决,遂想了一个主意,为陛下收集万民之愿!这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收集自民间的呼声,微臣今日所奏,也都是从中挑选而出,微臣其实并无建议,只是代民之口也!”
众大臣:……
玩我们是吧?
谭玉书最后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嘉明帝一听,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下万民请愿书。
看完之后,立刻痛哭流涕的表示,“民为贵,君为轻”,他要顺应民意,全盘同意谭玉书的奏疏!
其他大臣能怎么办呢?能上前阻止嘉明帝爱民如子吗?
缓缓看向谭玉书,你挺能耐啊……
谭玉书面不改色,看他干什么,他只是民意的搬运工。
要说他怎么收集到万民请愿书的,很简单,登报,这年头应该没有比《厄法寺周报》流量还大的渠道吧。
以前的《厄法寺周报》,刊登的只是诗文、小说、广告之类的,并没有承载报纸最重要的新闻职能。
要问为什么,在古代搞言论自由,是不是想死?
可这次不一样,授意他们搞的,就是这个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报纸上史无前例的刊登了一次时政新闻,陛下在朝修法,身为平民的你,有什么建议呢?也许呼声高了,陛下会看看呢?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纸上画个红手印表明决心,到厄法寺匿名投稿。
刚听这,平头百姓们面面相觑,啥也不敢说,但夜里一过,厄法寺的“集议箱”就满了。
谭某人则趁机利用和厄法寺住持的不正当关系,获得了提前拆箱权,并夹带私货,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伪装成民意塞了进去。
为了伪装的像,谭玉书左右手互换写了好几种笔体,看的池砾异常无语。
“你都和皇帝串通好了,还要费这工夫干吗?”
“以防万一,作弊做的像点!池兄,借你手用一下,给我按个红印。”
说完未经过池砾同意,抓着他的手,十个指头挨个按了一遍。
池砾低头看看红彤彤的五个指头,上去就抓了谭玉书一脸。
谭玉书:……
池兄,别闹!耽误他办正事!
总之,万民请愿书,就这么搞出来了。
原本这个消息是光明正大的刊登在报纸上的,但任满朝文武脑子转八个弯,也想不到嘉明帝打这个主意啊!
就这样,新法顺利的敲定下来,厄法寺的书斋,动作迅速的把新法印下来上架发行,科举有的时候会考律法,所以书籍销量异常火爆,这届举子也算见证历史了。
《厄法寺周报》还占用了整个娱乐版面,刊登大雍律新修条例。
原本《厄法寺周报》的销量主要靠娱乐版面,但现在全部换成律法内容后,卖的居然更火了!
毕竟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谁不震动。
老天爷,陛下还真的听纳他们的建议了,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圣明之君啊!
新法内容,也随着报纸爆炸式的销量,口口相传,越传越广。
在古代,上层统治者对下层实行愚民政策,神化皇权,普通百姓对皇帝的崇拜,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所以他们才不会有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想法,只要是皇上说的,就是圣旨!
某些腐儒就算有意见,与数量庞大的百姓相比,声量也微不足道。
而且这个新法修订的很多条例,恰恰是百姓迫切需要的,就拿那几条“胭脂堆里”的条例来说——
雍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士大夫,所以整个社会从上到下的风气都很宽容。
又鼓励经商,商品经济发展的很快,连带着各种科技水平进步的也飞快,让更多的人从农业生产中解放出去,不单纯依靠体力劳动的就业机会,也越来越多。
所以越来越多的女子也能赚钱养家,池母当初当街开店之所以没人奇怪,就是因为这在雍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妇人靠一门出众的手艺,赚的比男人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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