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出了房间,走到客厅,脑子里好像一团乱麻,又好像全然空白。
同张管家对视的时候,约摸是我的仓皇令他察觉到了什么,他又露出了那种近乎于同情的神色,冲我微微额首。
草草吃完早饭后,我借出门逛逛为由,逃似地离开了公馆。
因为季枭还在公馆,那些他派来看守我的手下们还未到岗,这次我的出门倒是出奇地容易。
我在公园的树荫下,听着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我觉得视线上方,被掩映着的天空好美。
我告诉我自己我想要自由了,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反复地询问我——你舍得吗?你能放得下吗?你确定你真的忍心那么做吗?
那之后,约摸是真正赌了气,季枭又是好几天都没有回公馆。
那晚上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令我跟他再也不可能欲盖弥彰地睡在同一张床上,于是我叫张管家帮我挪了窝。
我搬进了季枭原本做仆人的时候,睡的那个房间。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的,只要我愿意,一楼的有几个房间,也可以腾出来给我住。
可无疑,这个地方对如今的我而言是最合适的,带着某种讽刺般的逃避,我这样想着。
这也是季枭所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地位的彻底反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舍不得我位于二楼的大浴室,我珍视它,是因为在这个公馆,似乎只有它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
留在二楼,是否就意味着我还能占有它呢?无不自嘲地,我这样想着。
四个月的期限明明即将到来,心中隐隐泛着不安,我其实已然意识到了结局,却仍旧有些执拗地暗暗希望着,祈求跟我约定的那个人或许能够早早地良心发现——这场交易,我的公馆。
然而事实却总是让我明白,乐观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周后,当季枭终于再次回到公馆,听着张管家对公馆内部近期变化的汇报,他只近乎残忍地扯了扯嘴角,甚至看也没看我一眼,走过我身边时,他淡淡道:“也好,算是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我笑了,颇有几分讽刺意味地,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我想要留住自己浴室的执着也是毫无意义,他既然要成为公馆的主人,那就随他去好了,既然我衣食住行全部沦为了仆人,他总也不能再挑出我的错来。
入夜,一楼的仆人们都睡去了,公馆内部似乎坠入到了无限的安静之中,天已经很晚了,估摸着季枭已然睡着,我才爬起身准备出门洗漱。
我近乎逃避似地耻于面对他,这其中的心虚我自己都难以说明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牙刷杯和沐浴的东西还未全然捡到手上,暖黄的灯光已然照亮了我的视野。
“摸黑到我的浴室来偷东西,真有你的。”季枭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道。
静默片刻,将东西原原本本地放回到原地,不知该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何种解释,我于是先转移了话题:“拜你所赐,这几天我都没法出门。”意在提醒这些天被他关着,我过得并不好。
“是吗?”他抬手,将一支烟叼入口中,用打火机将其点燃,吞吐出的烟雾瞬间模糊了他脸部的线条,“那正好有更多的时间去写你的剧本。”
“是,已经收尾了。”扯了扯嘴角,他倒是毫无悔意,被关在公馆的这些天我的创作效率倒的确提高了不少,“再整理一遍,就可以发给我的导师帮忙修改了。”
烟雾弥散得并不快,我有点被呛到,静默着,烟纸很快烧到了一半,季枭吸烟的力道似乎不轻,“我在想,如果跟你提出那个要求的是喻青书,你是不是会一口应下来。”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一时间胸闷气短,我简直不止该气还是该笑了,“这跟大哥没有关系。”因为抑制着情绪,声音都有些略微发抖。
季枭并不接我的话,他那拿烟的手指轻微一抖,烟灰就那么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作为仆人你应该侍奉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你却只知道躲,冉灯,难道现在你还敢说你是恪尽职守的好仆人吗?”
他的思维过于跳跃,一字一句,我简直是被他牵着走,见他又拿主仆的身份来压制我,我甚至都懒得去生气了,“所以,公馆,你还打算给我吗?”
“当然,”季枭回答之迅速,令我有几分意外,他将只吸到一半的烟蒂摁灭在门框处的瓷砖上,语气轻飘飘:“你跟我结婚,房子立马归你。”
像是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我看着他,手不自觉地掌到了洗漱台上,“明明说好了四个月!季枭你混蛋!”我简直恨不得上前掐死他,可又不敢接近他身边一米的范围。
“以前你总说我没有仆人的样子,但你看看你呢?”季枭笑了笑,他的身躯镶嵌在门框处,逆着光,像是一副散漫的剪影画,“照这趋势,或许继续给我当仆人,十年,我会考虑。”
你怎么不去死!再也忍不了,我走上前去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摇晃,尖锐的叫骂却并不能令他改变分毫,他甚至笑着,“你这态度,或许得二十年。”
不要公馆了。
从没有哪一刻,这一想法如此清晰。
这间公馆,原本是我在喻家这些年,唯一的念想。
可现实却告诉我,哪怕仅仅是拿到当初老爹给我的承诺而已,都这么难。
我不要公馆了,去你妈的,我不陪你玩了。
我想这样说。
可我说不出口,大概是内心不想就此放弃,眼眶热着,我瞪视着季枭:“你这辈子是没有仇人了吗?非要想方设法地折磨我?我他妈惹你什么了?啊?季枭,我惹你什么了?早知道当年我就该让你被淹死!被子弹打死!”
然而季枭只是微微垂眸,“那样或许再好不过了。”他说,“那样你就不用这么难受,而我也懒得这样被你唾弃地活着。”
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季枭只是用手把住我的胳膊肘,任由我发泄,他甚至在笑,他一直在笑。
我听见他说,跟他结婚,好处无穷无尽,喻家一半的资产都将是我的,剩下的属于他的一半也随我挥霍,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条件我都不接受,他骂我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傻逼,而我也骂我自己是傻逼。
我想,我怎么就那么傻逼,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等到我累了,跟他稍微拉开距离,他才说:“住我那屋子的滋味,感觉应当不错吧。”
我说简直棒极了,没有比那更棒的“m”“'f”“x”“y”%攉木各沃艹次地方。
然后他说他曾在那张床上自我纾解,好多好多次,“你知道,那时候我最喜欢幻想的,就是你变成仆人,坐在那张床上对我摇尾乞怜的样子。”他似乎生怕我不再生气,又想方设法来激怒我。
他向来以辱我为乐,我轻声一笑,“怎么总是我?你这辈子没见过别人?”
而他只静默了片刻,随即放开我,说:“哈,当然,这世上比你好看,比你会说话的人,多得是。”
第65章 仆人大概是想气死我的
那晚上自然也是不欢而散,约摸是我的表情真的过于崩溃且可怕,最终季枭也没再强迫我做什么,他只是怀着冰冷的面色,无甚感情地转过身,就好像厌倦了同我的争吵,末了还要宣布一句:
“也懒得拘着你了,随你出去吧,记得不要给我惹麻烦,你是死是活以后都跟我无关。”
这难得的自由,这已经称得上仁慈的决议,却因为季枭漠不关心的话语并没有使我高兴起来,我对他都尚且难以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而他却显得那么从容不迫,看来人的确就是会过于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
回到那间小小的仆人房,久久地,我呆坐在床边,我想,或许当初我的确救了一个全然冷血的独裁者,如今所遭受的这一切也全是我自食恶果,就这么简单。
第二天,果不其然,季枭将原本安置在公馆用于看管我的手下全部召回到了喻家总部,我本应当开心才是,可想着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扯不出一个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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