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手脚冰凉,看向季枭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变化,“我猜他派你去,是为了让你确认她没被某些组织找到,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见过她。”
此刻我们刚好走到一座大桥上,夕阳中,从桥上望去,江边的景色很美。
季枭微微靠在栏杆处,驻足不前的他只是望过来,暖橙的日光为他的身躯镶了一层边,这一刻,我看见眼神里好像有了些许我所熟悉的温度,但那稍纵即逝,很快便无迹可寻。
“那你这次跟我来干什么。”
季枭静默片刻,再次答非所问:“我在这里等你。”
·
如果按季枭所说,这里是大哥生母的住处……脚步渐缓,我颇有几分不敢相信。
起码是老爹的女人,大哥的母亲,怎么说都不应该住在这种简陋的公寓房内,没有阳台没有后院,只有一处狭窄的楼梯,和昏暗的过道。
我明明记得,老爹每个月会命人打钱给所有他膝下孩子的母亲,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那些钱足以令一个普通的家庭段时间内提升生活档次,不止一星半点。
难道那些受“恩惠”的母亲之中,竟不包括大哥的母亲吗?
不,应该是季枭搞错了。
一定是他搞错了。
我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处简单的铁门前,上面用白漆标识着“503”。
这门是铁制的,单纯用手,就能拍打出很大的动静,我在想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里面有很多人,我怎么知道大哥要我见的是哪一个?
门缓缓打开了。
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妇人,看起来不再年轻,她给人感觉很瘦小,五官……细细看去,竟确实跟大哥有些相似。
“您好,请问有人认识喻青书吗?”不确定房内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只是这么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才明白了我的来意,随即让开身子,先让我进去坐。
看来是个独居的妇人,望着室内的摆设,我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从随后的谈话中我知道,这位妇人名叫宋彤,我愿称她为宋女士。
宋女士的的确确,就是大哥的母亲,她的手十分粗糙、皮肤也是显然没有经过保养的状态,虽然从五官中依稀能找到我想像中大哥母亲的影子,但约摸是因为过于震惊,我还是试探着确认了好几次。
我问了她很多问题,才知道原来自从大哥五岁时离开她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还有喻家抚养金的事,我本想着要不要回去替她争取,却被她断言拒绝了,她像是对那些钱并不在意,只试探着坐到我身边,问我,可不可以让她看看大哥如今的模样。
“现在已经是好俊的小伙子了。”凝望着手机屏幕,她的脸上,是幸福而又怀念的笑。
“谢谢你,我没事,也没有什么人来麻烦我,放心。”从她的语言中,我听出她大概是知道喻家背景的。
我本想再多留一段时间,而她却像是生怕麻烦到我似的,在看到大哥的照片后,便笑了笑,说自己已经得到了满足。
“这样就够了,看见他过得好,我就好。”
没打算长时间逗留,毕竟季枭还在“等”我。
宋女士自是明白的,“他们家就是这样。”说着,她站起身,以不快的速度,送我到门口。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离开前,再次回头,我看见她微微躬身,从门内探出头试探地问我道。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说,没有。
我想了想,作为告别,还擅自补充道:“过段时间,跟大哥一起来看你。”
像是受到了触动,她的身躯微微挪移到门框中间,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十分纤细,甚至有些脆弱,她就像是像是镶嵌在门框中的一副画,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还是不了,我是不能见他的,这是喻家的禁令。”
第15章 仆人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那时的我还太傻,未能想清楚大哥的这一举动背后究竟有何含义,只隐隐知道他是想让我确认他母亲是否安全的。
可我终究不是一个手握喻家实权的人,知道她在哪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不能给她提供保护,甚至没有那个能力让她放弃现在的住所,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我只是为大哥感到悲哀。
一想到大哥这些年或许无时无刻不暗中关注着母亲的衣食住行,只能远远地,看见她容颜不再,身躯逐渐从丰腴到苍老、干瘪。
他儿时或许轻轻抓住过她的头发,看它们一根根自指尖倾泻而下。
如今光华不再,他也无法触碰它。
只要是喻家人,都能明白,那一声禁令的分量。
我从不知道大哥温和的笑容背后是什么,喻家的孩子只跟在老爹身边,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没有“妈妈”,所以大家都是公平的。
所以,兰阿姨可以做每个人的“妈妈”。
相信老爹也是这么要求她的。
可当事实揭晓,发现原来“妈妈”只属于一个孩子,那么最先崩溃的人会是谁呢?
不会是名为“冉灯”的老二,因为他从没有一刻在那里感受过家的温暖,也无从心生不满。
不会是向来向来粗神经的老三,因为他的母亲作为明星,在公众的视野里光华璀璨,成年前,他可以天天见到她,在电视上。
不会是作为女儿的老五老六,因为她们被允许与各自的母亲相见,哪怕每个月只有一次,哪怕每一次只有一小时。
老四和老大的处境原本从表面上来看错差不大,甚至老四还要比大哥更坏一些。
老四向来被认为是老爹从外面领回来野孩子,没人知道他母亲是谁,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年长女性,便只有老爹身边的兰阿姨。
跟大家一样,老四也叫她“兰阿姨”。
他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天不怕地不怕,好像从不需要一个母亲。
我曾窥见过大哥凝视喻景盛的眼神,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疼惜,我猜大哥是这么认为的——好歹我曾有一个母亲,虽然我永远无法再见她,虽然她似乎因为触怒了父亲而无法得到生活上的援助,可我终究是有一个母亲的。
而老四却从未拥有。
所以无论对我还是对老四,大哥总是更加和颜悦色一些。
可以想象当大哥得知老四的从未拥有其实是一直拥有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更别提那时的兰阿姨还有了新的孩子,而老四已然长大,成为了足以威胁大哥地位的存在。
再看看大哥隐忍的这些年,我觉得他一定设想过的,当上家主后,禁令解除,接母亲来享福的日子。
兰阿姨无疑陡然间成为了阻碍的存在。
也无怪乎她出事后第一时间,大哥变成为了最值得怀疑的存在。
我那时执着地认为老爹是不会对大哥真正做出什么的,特别是在他犯了“错”,却还没来得及澄清的情况下。
后来才我知道,那时的大哥却已经认为自己活不长了。
的确,如果他死了,老爹、兄弟姊妹们、喻家……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女人的存在。
更也不会有任何人拜访她,让她看看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天气不算炎热,走在桥上,似乎能闻见下方流动着的,被月光照亮的江水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
妇人的住处其实与来时季枭停车的地方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回程的路我走了很久,感觉上,我觉得比去寻找时要漫长得多。
脚都有些走疼了。
季枭的车仍旧停在我车的后方,这么长时间过去,它们未曾挪动半分。
我其实有些意外季枭居然真的会等我。
然而季枭本人却不在车上。
顺着司机的视线,沿着江畔所种植的一颗颗柳树,我找到了季枭的身影。
他站在江水边,似乎正凝望着被月光所照拂的波纹。
他的身后便是一排椅子,但却并不坐下。
我走到他身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告诉他大哥母亲的事宜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我不确定大哥这是否会违背大哥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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