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争,别靠近我。”他用二十多年前的一贯语气,对他说。
王争愣在原地,泪水糊了一脸。
他自认是个坚定不信鬼神的人,但在看到祁麟的那一瞬间,王争却知道眼前的祁哥就是当年的伙伴,时隔多年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当年叫着哥的年轻警官,已经步入中年,而故人却仍旧是熟悉的模样。
哪怕是祁麟的警号被封存,王争也坚定相信着他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亡。
但这一刻,他明白祁麟真的回不来了。
难以言表的悲痛将这位中年男人席卷,王争咬牙压抑住哭腔,痛声询问:“祁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祁麟叹息一声,道:“王争,故人不可追。”
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死亡,是为了让故友也直面如今的他。
“我已经死去很久了。”祁麟说话的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
王争擦去眼泪,叫他:“我知道你来见我一定是有天大的事情,祁哥你说,我听着。”
没有谁比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更了解自己,祁麟从不是个会缅怀过去,死去多年还要去见一见故友的人。
王争能隐约猜到他能出现很不容易,所以比祁麟更加珍惜时间。
祁麟神色严肃地可怕,即使相隔了二十年,想到当时他偶然发现的线索,他仍然忍不住浑身颤栗。
“当年我奉命进行潜伏任务,时间太短,没有混入高层,但却在一次偶然的袭击中救了一个领头人,我从他口中,探听到一个致命的消息。”
“无意义的过程不多赘述,我只要你记住一个名字,鲁松柏。”
王争赫然抬头,牙关紧咬,放置在身侧的双手因为震惊而握紧,不断颤抖。
“你说谁?!”
祁麟一字一顿:“鲁松柏,那条毒线上顶头三人,他就是其中之一,我用这一生的荣誉向你保证。”
“避水市往西一百三十七公里,有个临水村,村长姓许,我放了一样证据在他家柴房南角,谁都不知道,你带人去拿。”
祁麟知道王争不好受,但还是狠心说道:“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你我的老师,而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毒贩头子。”
王争低头,随后狠狠擦去眼中泪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好,明白!”
祁麟明明看不见,却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的警察,他笑得很欣慰。
“你长大了。”
四十几岁的王争眼中含泪,笑了起来:“嗯……以后,就该你叫我哥了。”
祁麟神色怅然,王争突然问他:“哥,你是怎么死的。”
祁麟一顿,道:“我想传递消息,但却被他们发现,在逃跑过程中失足摔下山崖,摔死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王争何其敏锐,这话里漏洞太多,一眼就能辨别真假。
但既然祁麟这么说了,那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想起当年他妻子还怀着孕,祁麟轻松地问他:“弟妹和我未见面的侄子,这些年怎么样了?”
王争道:“他们过得很好,我儿子今年也二十岁了,读的警校。”
祁麟很为他高兴:“子承父业,很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王争又说:“嫂子自己开了家公司,也过得很好……我知道你不敢问。”
祁麟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小萦去年毕业,继承了你的警号。”
祁麟伸手擦去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的血泪,嘴角含笑。
“知道她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女承父业,小萦她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薛今是的声音响彻耳边。
祁麟看向王争,王争心有所觉。
“祁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祁麟点头:“嗯。”
王争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大步走过去,不容拒绝道:“二十年没见,不给兄弟一个拥抱吗?”
于是祁麟下意识躲避的动作一停。
几十年的友情和知己情,大概就在这个拥抱里画上句号了。
阳火灼烧魂魄,祁麟神情柔和,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再见,战友。”
随后大力的拉扯把祁麟带出梦境。
王争猛然从床上醒来,妻子迷迷糊糊问他:“你做什么?”
穿戴整齐,王争利落拿起电话拨出去,眼神凌厉道:“我去见老杨。”
那边宴来朝家里,薛今是皱紧眉头,数十道符篆飞速组成阵法,中心躺着的祁麟已经人事不省,浑身阴气微弱,红光明明灭灭。
“真是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也恨自己笔力不够,写不出来深刻的故事。
致敬所有英雄。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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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以杀止杀
祁麟不听劝, 擅自接触了阳间警察,他一个厉鬼,甚至被阳火烧掉了好一部分的阴气。
虽然戾气就此消散了不少, 但他命也去了大半。
薛今是喘息的功夫都来不及, 马不停蹄布阵画符, 险险把祁麟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回来。
哮天在一旁焦急地转圈圈,阵法刚一停下,它便“咻”地窜过去, 低头检查祁麟的状况。
薛今是刚起身,宴来朝不知道从哪里抽了张纸给他,于是接过擦汗。
宴来朝看一眼满屋的符篆,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想起魇里的薛今是, 那时候他好像说自己手上没有符篆。
宴来朝蹙眉, 转身装作不经意问起:“你每天都画这么多符?”
“嗯。”薛今是喝了口水,道:“虽说我各家绝学都会一点,但最擅长的还是符篆。”
符篆这东西可是一次性消耗品,当然要多准备一些, 以备不时之需。
宴来朝又问:“每天都必须带在身上?”
薛今是看他一眼:“当然。”
“那要是有一天忘记了?”
薛今是:“不会有这么一天。”
他见宴来朝一直追问,料想对方肯定有什么目的, 但又迂回地不想让自己察觉。
薛今是向来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他直接说:“有什么要问的,你直接说。”
宴来朝动作一顿,抬眼和他对视, 对方眼神明亮生动, 和魇中的少年天差地别。
问题萦绕在心中,哽在喉头, 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情况下,你身上才会没有符篆。”
这个问题好像让薛今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将眉头一蹙,看过来。
打量了宴来朝一会儿,但没察觉出异样。
他便淡淡地说:“除非那时候我形同废人。”
宴来朝瞳孔一闪,抿唇指尖蜷曲着,明明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他仍然觉得心尖上一阵刺痛。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生人身上不会出现魇,只有经历了死亡的鬼才会困于其中。
那分明就是薛今是曾经最真实的遭遇。
宴来朝颔首:“……我知道了。”
他想,我绝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之中。
那边祁麟终于醒来,哮天第一时间“汪”了一声。
他伸手揉了揉哮天的脑袋,就听不远处传来薛先生的声音。
“我记得离开前嘱咐过你,不要触碰阳火旺盛的生人。”
祁麟张口出声,却只发出了沙哑的气音,强行打开的关窍已经闭合,他嗓子哑了回去。
‘抱歉。’他道。
薛今是摇头,语气很平淡,但听在耳中却叫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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