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着都不知道时辰了。
方俞很快便去正屋里换了官服到这头的来,怕是在外头染了冷气凉着孩子,他硬生生是憋着看孩子的急切心情先在炉子前烤了会儿火才来。
乔母知晓方俞上下朝繁忙,一家三口聚的时间不算多,便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鹤枝吵着想吃肉,姑爷可有想吃的菜?”
方俞一贯嘴甜:“我也跟着鹤枝吃肉。”
乔母笑着答应了出去。
方俞伸出手让乔鹤枝摸了摸:“凉不凉?”
乔鹤枝捏着他的手揉了揉:“不凉。”
“那我可就抱小崽子了。”方俞喜滋滋的将摇床里的小家伙轻轻抱了起来,青盐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只会张着小嘴流口水,窝在爹爹的怀里跟在暖呼呼的小床里一样舒服。
方俞见着小崽崽舒服的样子,得意道:“爹爹可是特意去学了如何抱孩子的。”
乔鹤枝看着小崽儿在方俞怀里显得更小一只,偌大一个男人搂着孩子在屋里扭来扭去,时不时还撅着嘴逗孩子,他觉得有些想笑,起身去给孩子掖了掖小棉被:“回来也不歇息一阵儿。”
方俞瞧着孩子越发白嫩起来,胖啾啾的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里都快被这小疙瘩给占满了,哪里会觉着累。
“今儿未早朝,翰林里又没什么事儿,陛下让我去尚书房,去了一趟瞧瞧,见了见尚书房读书的皇子皇孙,没忙些什么。”
说到此处,方俞回头对乔鹤枝道:“今日我在尚书房见着了六王爷的世子。”
乔鹤枝微顿,先前楚静非在家里下了帖子以后,他便知道今下家里和六王爷是什么关系,但是两家在明面上不可私交,为此掩人耳目。虽知道楚静非有家室,但也不曾上门拜访过。
方俞小心把孩子放回了摇篮里:“先时王爷领兵出征前曾同我交待过有一个儿子,平时寡言少语,我是文官出身,若是能教导一二也是好事儿,省的只会舞刀弄枪。”
当时方俞便想,楚静非都算是一个闷葫芦了,竟然说自己的儿子寡言少语,今日去尚书房一见,倒还真不是楚静非自谦,这小世子同楚静非长得十分相像,孤僻冷傲,但比他老爹还麻烦,活脱脱一个面瘫。
在一众能说会道的皇子皇孙之中显得尤为突兀,他悻悻的想,楚静非的基因真有够强大的,不愧是一脉相承的亲儿子。
乔鹤枝道:“前日尤镰过来看孩子,闲聊之时倒也说到过世子。六王爷性子冷僻,当年到了成婚的年纪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不愿意把自己家中的儿女嫁给六王爷,后来辗转之间六王爷自己挑中了一个出身不高的小姐,倒是也琴瑟和鸣了几年,可惜红颜薄命,王妃在生世子的时候难产离世了。”
说起他便是一阵叹惋,当日尤镰难产何其凶险,两人也是后怕,便说起了京中显贵之家难产的案例来。
“如今世子都已经七八岁了,王爷却依旧未曾续弦,想必也是情深义重。”
方俞未置言语,楚静非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着实也是个有情义的人,他从不曾与人说这些过往,当初上京还时常说教他是个耽与儿女情长的人,他原以为楚静非是个冷静且对女子小哥儿都没有太大兴致的人,没曾想还有一段这般郁结的过往。
说来也是令人叹息。
方俞揉了揉乔鹤枝的头发:“既是如此,那也合该对世子多加照料。”
那孩子跟他爹一样,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又不怎么开口说话,自小没有母亲的关怀疼爱,父亲又是个天南地北四处跑的人,六王府还是个冷灶,面瘫可能是有点受难产的问题,但是性格却是后天的环境给养成的。
偌大的尚书房,里头少师少傅学士云云,尽数穿梭于显赫得宠的小皇子小世子和宗室之子间,独一个纪谨捏着笔在角落里写字,无人问津。
方俞进尚书房全凭皇帝的恩典,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学问上是不会差的,但毕竟官位小又是个新人,怎能跟尚书房的老人相比,做不得传道受业的主讲之师,打打下手教这些皇家贵胄画画什么的,上点兴趣课一类,丰富一下这些孩子的课余生活。
他觉得皇帝的想法特别好,很有培养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先进教育思想,于是他接活儿也接的十分爽利,安排了以后立马便去尚书房报道了。全然不是因着尚书房工作的官员大抵是内阁臣子,部门同僚质的飞跃而忙赶着去结交。
多少六部之人毕生官途便是想入阁做官,只可惜门道太窄了,没有点东西完全进不去。
如今方俞升了官儿,那个小官阶倒是无关紧要,若是被皇帝点中了状元便直接是眼前的位置了,稍稍混混就能上去,最让人眼红的还属于皇帝过了几日就要方俞去尚书房,这才是让翰林乃至六部之人眼热的地方。
便最差的结交不上这些内阁重臣,可时常能与之说话见其办事,那也是别人求不来的机遇啊,看多了学多了,进内阁岂不是更容易些。
第133章
朝廷腊月中官员便可休沐回家过年了,若无大事传召,可在家中安安心心到年后十五再回岗位上处理政务。
一般像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常有可能会被皇帝召进宫里,其余官员大抵放年假以后都可以休息到十五以后。
冬月初十左右,户部也就是朝廷的财务部算出了所有官员年底应拿的俸禄。古往今来,不论是平民老百姓还是在朝官吏,过年都在期盼年终奖,崇明帝不是个抠搜吝啬的皇帝,该有的都会有。
方俞听说往年年底的俸禄是平时的两倍,这是每个官员都可以拿的,除此之外,若是一年的考评没有被记过会有额外的奖赏,像是米粮肉一些非常实用的东西,一年中政绩出色的会得到金银衣帛甚至是土地的奖赏。
户部清算完后,所有在户部有点关系的都在打听,可谓是吏部忙了户部忙。
方俞倒是没什么闲心去打听,该公布的总会公布,先看一眼也不可能多得一块儿肉吃,主要还是他入朝晚,对年终奖就没有太大的期待。
翰林院处理完秋猎和西征一事后,诸人可是清闲了,除却那几个部门领导之外,大伙儿都在掰着指头数还有多久休沐,闲着无事可做,自然就把心思落在了户部上。
方俞也算不得什么部门领导,偏生却像领导一样忙碌。
这日他还得去尚书房给皇室宗亲贵胄们上一堂美术课,原本他以为自己前去报道的晚,怎么也会年后再给学生开课,但主事的齐少师说年底了,皇子皇孙们的心思大抵都不在课业上,与之讲学授课也听不进去,索性成人之美一回,上点轻松闲散的权当是放松。
领导安排,他一个教副科的也只能老实巴交听主科老师的。
一大早翰林里的同僚端起摸鱼必备的茶盏子时,他便夹着一盒子炭笔前去尚书房。
时下尚书房的课室里有十个学生,年纪不大,六到十岁之间,大的自有大的去处,更小的也有更小的去处,只这些最调皮爱玩儿年纪的孩子在课室里头。
虽说都是皇子皇孙惹不得,但是崇明帝在教育这块儿十分严格,为此尚书房的老师都很端的起威严,责骂便是打手板心,崇明帝也是不会多说一句不是,甚至还会斥责这些孩子。
作为家长摆正了态度,这些孩子便是出身再高贵,对老师也是十分的尊敬爱戴,是万万不敢违背老师的。
方俞得知这一点后就特别的放心,头一日来上课,他便见着学生们都端坐在课室里等着他,这可比当初在云城那群桀骜不驯的大少爷要顺眼多了。
“今日可知是方学究同你们授课啊?”
方俞把教具放在讲台上,询问底下的一杆学生。
“齐少师说了今日方学究会同我们授课,听说方学究作画新颖又好,是父皇特意安排来授课的。”
为首的是个小皇子,方俞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崇明帝的妃子虽算不得极多,但是个个都是能生的,瞧他今下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但幼子却还甚小。
“方学究,快同学生们授课吧。父皇先时便取了秋猎的图册同儿臣孙辈们观阅讲解,我等早倾慕方学究已久。工具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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